第3章（1 / 1）
亓琚将他拦住：“你要去哪里。”叶湑怔了一会儿：“我爹，要下葬。”亓琚垂下手，他确实没有办法将人留在这里了，许是急于将他留下，亓琚又急着说了一句：“那你可以来我家吗，我是说以后。”叶湑没有想到他会帮他到这里，可是谁又有义务帮他走下去呢？这个小小的少年终究代表的只是他自己罢了，他的家人会同意吗？世人怎么去看待？叶湑笑了笑：“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谢谢你。”亓琚哑了片刻，终究是看着他远去。
叶湑急忙赶到叶府，昔日灯火通明的府邸如今显得荒凉，叶湑匆匆跨入，管家已经在大厅等了，叶湑望向四周，管家似乎猜出他在想什么，低声道：“少爷，下人都遣走了，老身送完老爷夫人最后一程也要回乡了，少爷多保重，这宅子卖给了城东王家，他们家派人来说了五日之后来取。“叶湑没有讲话，只是点了点头。世态炎凉也不过如此罢了，李叔已经尽到了他的责任了，他应该感谢才是。许久叶湑才走入祠堂，两副棺材静静的躺在堂内，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忽然落下泪来，没在人前落的泪总是要在人后落出来的，他不想让他爹的死成为一场戏，任人观看。家庭虽算不上幸福圆满，但也算是其乐融融，爹娘总是吵架有时是为了铺子里的生意，有时是因为爹在外头风流，有时是因为娘与家中的小妾不和，有时一进门就是不堪入耳的辱骂。但是他知道爹娘不论如何不睦都是宠爱他的，在被夫子赞扬时爹也会特地去城西的林记冰铺买两个冰糕回来奖励他，虽然回来的时候都快要化了，但是重要的不是冰糕而是爹的特意，偶尔娘出去买东西总会给他做新衣，现在多的都穿不完了。虽然时常争吵，可是以前他还有一个家，现在他就是一个人了，爹突然离去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家中的财产都给伙计和下人分完了，不是他不去争，一个孩子的能力是有限的，在成人的世界里，一个孩子的话起不到任何作用，没有人帮助他也就只能看着财产一点点瓜分完。一个孩子真的是什么都干不了啊。叶湑忽地站不住了扑倒在棺材前嚎啕大哭。从今往后他就是个大人了，没了爹娘就不可以掉眼泪了，因为他知道不会再有人纵容他宠爱他了。
少年的叶湑从今天开始就死了。
“爹，可不可以让叶湑来我们家住。”亓琚郁郁了一天之后在父亲的再三询问下怯怯地问出了问题。亓煜沉吟片刻：“这件事情还是得考虑一下。“亓家与叶家交好，叶清容的暴毙确实来得突如其然，留下这个十四岁的少年他确实于心不忍，但是世人怎么看。亓夫人似乎看出丈夫的为难，宽慰道：”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咱们还养的起。“亓琚的眼神忽地亮了起来，娘的赞成这事就八成拍定了。亓煜看了看身侧的人，随后低下头略作思索：”也成。“亓煜看懂了夫人的意思，是想叶湑扶持亓琚。确实，他的这个儿子他比谁都清楚，生性不羁，怕是将来能惹出不少事端，叶湑从小稳重，亓家的援手他不会不懂是什么意思，将来他们撒手人寰也可以安心了。亓琚郁郁了一晚的神色忽地飞扬起来，终于将那碗中的饭三两下扒完，飞快跳下饭桌冲爹娘摆摆手：”我去找叶湑啦！“亓夫人眉一横：”不许去，叶家正操办白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亓琚垂眼：”我只是想去告诉叶湑他可以来我们家里住了。“亓夫人斥道：”还不快去学习，夫子都教训了几次了，看你这次春测能拿几等，叶家的事情我们大人会处理。“亓琚撇嘴，委委屈屈的道：”知道了娘亲。“亓夫人见他乖巧便挥挥手：”去吧。“亓琚转身向书房走去，打开门走进屋，又打开窗，轻车熟路的翻下，转眼就淹没在了黑夜里。亓琚一边快步向叶府赶去一边暗乐，母亲肯定以为自己去学习了，被骂一顿不亏。
叶府还是冷清的样子，和那天看到的一样，白色的灯笼在夜风中摇弋，偌大的府邸变得阴森起来。亓琚推门而入，叶湑在正厅坐着，不知坐了多久，面前的汤面已经凉了，看得出来这汤面很不幸无人品尝。亓琚的闯入让叶湑回神，刚拿起筷子就发现汤面早已凉透，只能放下碗问：“你怎么来了。“亓琚看看桌上的面而后看着叶湑道：”我求过爹了，他答应你来我们这里住了。“叶湑没想到亓家居然会收留他，先是差异，后是感动，眼睛一片酸涩，低声对亓琚道：”多谢。“亓琚摸头，顿时不知怎么回答他的感谢，干巴巴道：”不，不谢。“叶湑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瞒着你爹娘出来的，赶紧回去，不然他们又该担心了。“亓琚奇道：”你怎么知道？“叶湑只是叹气：”替我问候伯父伯母。“亓琚点头，也准备离去，而后又似乎想到什么回头道：”你也要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叶湑多天面无表情的脸终是有了变化，他扬起唇角：”好。“看着亓琚离开，叶湑的心不知是哪里塌了一块，爹娘，你们不用担心啦，亓家答应收留我啦，我也不算是没有家的孩子啦。寄人篱下虽然时刻得小心翼翼，但好过颠沛流离。
一片纸钱洒落，而后千千万万洒落。唢呐吹得凄凉，一旁哭丧的女人卖力的表演，招魂的道士念念有词，叶湑一身麻衣煞白着脸走在队伍的最前端，路旁的人躲避不及，指指点点，他好似看不见，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向着郊外走去。他知道过了今天他就不是叶家的人了，去了亓家就要为他们家效劳了。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收留他，除非是看重了他会为他们家效劳。亓琚是一片心善，可是伯父伯母的意思他也明白，他的将来就卖在了亓家，伯父伯母想让亓琚做个一官半职，亓家的家业就只能交由他打理，这些他都明白。不能再做一个小孩了，叶湑，你要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