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他使劲眨眼,试图看清些,却怎么也看不明白。愣愣地去锤自己的脑袋,往椅子上的人那边走,却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望上去,跟前这人椅子上端坐着,不声不响,对自己的狼狈应该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是了,是父亲。
一身军装的,可不是父亲。他也不爬起来了,就地坐在地上,仰起头去看这个土黄色身影,问:“是不是,五弟死了?”
陈明礼握着杯子,他是不说谎的,只能端着杯子,嘬了口茶,当作自己不在这儿,不在这椅上。
李丞四问下一个是谁?
陈明礼给不出他答案,看着他茫茫然的眼,放下杯子去摸摸他头顶,告诉他:“不要怕。”
然而李丞四怎能不怕。母亲死了,二姨死了,再后来,李家俊也死了,死的时候不过十二岁,还是个纯纯粹粹并没威胁的孩子,就被父亲敌人派来的人刺死在飞机上。李丞四不是惧怕死亡,而是惧怕这死亡竟总是如此来势汹汹,像是坝子上呼啸的大风,且总来,总来。
他将头埋进父亲的怀里,仿佛回到了十来岁的时候,然后问:“父亲,觉伍死了,您伤心吗?”
陈明礼不伤心。他唯一能称得上伤心的时候,是陈明义离开那天。
久空,陈自晴的幕僚,仔细来说其实是陈自晴那个在旧朝当官的父亲的幕僚。陈明礼他们祖父死后跟了陈自晴,后来陈自晴弃官又跟着其出了山西,进了川。久空认为有钱的不一定能一直有钱,而有权的却一定能有钱,而最容易跟有权人打上交道的,就是有钱人,钱权不分家。所以,陈自晴必定要有钱,很有钱,然后又要有权,很有权,才能守住家业。
陈自晴子嗣多,萌生了送一个去国外学习的想法,毕竟李锻山就是学成从日本归来的。送陈鹤楼出去何温蝉不愿意,说何必去受那背井离乡的苦,即使将来儿子能位极人臣也是不乐意的。那就陈博舟,然而陈博舟也不行,虽然其稳重好学,但身体弱,不宜远行。
三子陈明礼又是个从小傻呵呵就知道吃的讨债鬼,这样一来人选就只剩陈明义了。陈明义虽年幼,但打小聪明,处事也灵活,虽说是做弟弟的,但总把其兄长陈明礼照顾得周全。
最后定了去德国。
陈明礼知道后吞了点心,一抹嘴去了厅上。陈自晴跟久空一众正在厅上喝茶,陈明礼期期艾艾过去,给陈自晴填了茶,说想跟着陈明义也到德国去。
久空捏着檀香串,笑着问嘴角还带着点糕点屑的小孩你跟去德国做什么呢。
陈明礼一心不想跟陈明义分开来,不假思索:“父亲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久空笑着摇头,盯他眼睛半天,说裴之这孩子像极了你。
陈自晴不喜欢自己这三子,除了贪吃无礼,或许也有隐隐觉得这孩子像自己的原因。陈自晴爱自己,有多爱就有多恨跟自己相像的人,如他的父亲,如陈明礼。
“等你长大了呢,也是你父亲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么?”久空又问他。
陈明礼迟疑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又一派天真地说:“当然。”
久空看他空落落不见底的眼,再摇头:“裴之,你这儿子,得好好管教了,客人们都在堂上,他怎么能就这么冒冒失失冲上来,无礼,太无礼了。”
陈自晴斥责陈明礼,让他出厅去,照顾他的丫鬟早等在门口,看陈明礼出来一把搂住就要拖走。这时陈明礼听到里面说下月就送陈明义出国去,急了,扒开丫鬟的手又跑回了厅上,说我也要去。
久空垂着眼,手下一颗一颗扣珠子,说:“你不过是个不知礼数的劣童,去了又如何。”
当时年幼,一心要跟上陈明义的陈明礼没忍住:“你不过是个和尚!得了金银权势又如何!”
堂上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