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那个人伤得实在是太重了，重到姜稳偷偷施法也没能救回他。

姜稳听到心率仪发出警告的声音，手下的人呼吸越来越无力，他感觉身后有人推开他，然后就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最后抢救。

姜稳带着沾血的手套无力地倚靠在一旁。

铃铛声在他耳边响起，姜稳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他见过太多死亡，他见证过人类的坚强和脆弱，他太清楚命数轮回，他更明白命不可改，可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不想放弃，不愿放弃。

每当这个时候，收魂人就会出现在他身边，对他说：

“姜仙，人各有命，你不能救他，算了吧。今世苦痛，换来世幸福，世道轮回，自有定数。”

姜稳冷笑一声。

人各有命啊。

想来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还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少年，那时候他还和且慢住在一起，恬不知耻地相依为命。那时候的且慢，也说过同样的话。

“且慢，她要死了。”那时候的姜稳拉扯着且慢的衣袖，近乎哀求地说。

可是且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低垂着眸，看着地上那个垂死的女孩，像在看一个牲畜，毫无触动。

“嗯。”姜稳听到且慢淡淡地应一声。

他越这样，姜稳就越急，连声音里都带有哽咽。

“她本来不该死！如果没有被马车撞到……她不该死的！我要救她，我可以救她……”

不料且慢异常冷酷地打断他的话，“你不能救她。”

姜稳瞪大双眼：“可是……”

“人各有命，姜稳。哪怕不幸被马车撞到，也是她的命数。世间自有定数，容不得你掺和。”

地上的女孩抽搐几下，张口呢喃着：“神啊，救救我。”

然后女孩美丽的眸子就在姜稳面前缓缓失去了焦距。

她至死之时，双目仍紧紧盯着姜稳这个方向。

即使姜稳心知肚明，那个女孩不可能看到他们，但他仍然固执地认为，女孩在看着他，在谴责他的见死不救。

姜稳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亲眼见着女孩的身体渐渐僵硬，摇着招魂铃的收魂人取走女孩变得透明无暇的魂魄。收魂人似乎不太喜欢且慢，招呼也没打，离他们远远的。且慢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姜稳站着，看着。似乎只要这样就永远不会再有变数。

然而最后的最后，还是姜稳打破僵局，他小声问：“且慢，神爱世人吗？”

姜稳感觉到且慢的身形微僵，随后他深深看了一眼姜稳。

很久，且慢才回答他的话。

“不爱。”

姜稳抬头看且慢。

那一刻，好像有一道微弱的火光熄灭了，仅余灰烟，掩盖且慢的眉目。

且慢生于火中，可是姜稳只看到满目死灰。那是近乎残忍的冰冷。

他往往像一块冰，冷漠地远观着人类生老病死，挣扎着生存。姜稳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属于火的温暖甚至炽热。

姜稳始终对他存有疑虑。

随着姜稳越发年长，翅膀硬了，有自己的想法，他的行为也渐渐脱离且慢为他安置好的轨道。

神不爱世人，但姜稳爱着，虔诚又天真，不顾前因后果。

但事实往往与理想相违背，那些被珍重的所有就像沙子一样从指缝溢出，姜稳越想抓住，失去的就越多。

一如今日那场失败的手术。

姜稳在蜂拥而至的家属的哭嚎和辱骂声中疲倦地摘下手套，他明明有能力让自己精神抖擞站稳脚跟，但他没有。

他被推得险些摔在地上，家属那张喷着口水的嘴在他面前一张一合。

姜稳没有避开，像受训的孩子一样任由揉搓。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错。

他只是站在原地，愣愣的，脑子里杂七杂八地闪过许多东西。

神爱世人。

有什么用呢？

他的爱不值一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