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徐依萌走在法国梧桐的行列之中，枯黄的阔叶在这临近冬天的时间里慢慢向下飘落，带着阴影自空而降跌落在地上，像是夏天的树荫一般在彩色的地砖上留下密密麻麻的掌印。biqugexx.net她抬头向上看，原先青色的果实已经变得干黄，垂在枝叶间，仿佛风中舞动的檐铎。大提琴琴盒在她身后发出‘卡啦卡啦’的声响，斑驳的琴盒表面带着一道道的划痕，随着粗糙的地面跳跃不停。
马路两边的泾渭分明，像是人为分割的两个世界。她心里总会有这样一种感觉，现在她走进的现实，是不是应该感谢路边的花园路小区？
在从未有人关心过的电子厂宿舍区，平整而宽阔的道路两旁种满了白皮肤的高大树木。新铺就的柏油马路让她小时候印象里的坑洼积水完全没有了存在感，更不用说在盛夏时分还能在笔直的路面上看见远处升腾蒸馏的雾氲，给人一种神仙之境的错觉。
这一切的改变就在三年前，在电子厂愈加破败的时候，在路北高档小区拔地而起的时候，在迷宫般的小径里发出阴沉和冰冷的时候。
徐依萌慢慢的往前走，穿过一个路口，走入高档小区西北向的街面。临街的商铺向外的院落铺着手掌般大，色彩斑斓的地砖，还讲究的用深色木栏隔出自家的地盘。蓝色的、红色的、棕色的；纯色的、长条纹路的、格子状的，她从未想到一个遮阳棚还会有这样多姿多彩的形式，从高不过三层的楼面向外伸展。
和自己居住的老旧小区相比，这里的整洁和秩序完全不像是真实的。更不用说这种奇特而充满诱惑的场景就像是在电影里看到的，巴黎街面上成排的露天咖啡馆。
徐依萌接着往前走了一小段，来到一间深色基调的酒吧跟前，外面的栅栏区内摆着四个小圆桌，讲究的没有用白色塑料制的廉价品，而是用椴木材料制成，深灰色的木头表面显出特别沉稳而厚重的气息。两株异常高大茂盛的法国梧桐把这个商铺夹在中间，初冬时分显露出来的枝桠在地面上形成交错的阴影，直接印在通向酒吧大门的灰白色路面上。
酒吧的装修带着强烈的80年代复古风格，靠右布置的对开门镶有大块的长条玻璃，交叉的十字窗棱精致而奢华。小小的酒吧挂牌钉在墙面上，装饰有纷繁复杂的卷草纹，中间的地方刻印着它的名字——岳麓。另有一个立式小黑板放在店的门口，板子上除了写着提供的餐食名称，还标志着‘营业时间：19:00-24：00’。
走进屋内，所见之处依然是暗色调的装饰，黑胡桃木的家具随处可见，墙壁上挂着不同时期乐手的照片，还有不少人物的生活照。8个圆桌两两一对摆放在靠窗的地方，里面正对着长条形吧台的地方还有个小型的舞台，上面靠左手一边放着一台九尺钢琴。徐依萌带着脚步和琴盒的拖拉声走进安静的酒吧，四下里没有开灯，到处黑乎乎的一片。她疑惑地看了眼表，已经是下午4点钟。这个时候不是要收拾店面开始营业了吗？可是人呢？她站在屋子里中间的位置寻找应该活跃的人影。
“小萌，是你吗？”有人在吧台后面说话，深沉而富有磁力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
“是我。”徐依萌听出来是钟岳的声音，向吧台方向望去却没有看到人，她疑惑的站在屋子中间，沉重的大提琴琴盒因为自身的分量而从她的手里往下滑，她不由得使劲往上抬，费力地将它立在地上。
突然间有个人出乎她的意料从柜台后面的地方站起来，微微开始发福的圆滚滚身影在昏暗的屋子里显出一团黑色，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场景，吓得徐依萌几乎尖叫起来。
她抚着胸口，惊诧的瞪着那个人，“钟大哥，你这样是要吓死人的！”
他手里拿着把螺丝起子，卷卷的长发披散着，穿着一件宽大的白T恤，邋遢的像是街边的流浪汉，如果不是认识的人也许此时就要报警！“断路保护开关坏了，我让小盖去买一个，不过我好像把电盒给拆坏了。”他挠挠头，“你是不是学过电子电路？会不会装漏电开关？”
徐依萌一脑袋的黑线，“我觉得吧……”她犹豫着措辞，不想伤害眼前的胖子根本不存在的自尊心，“钟大哥你还是找个电工吧，指望我？我连零线火线都分不清呢。”其实后面的话都是说给钟岳听的。徐依萌自己分不清零火线，音乐系毕业的钟岳就能分的清了？徐依萌还比较自傲本人是学理的呢，你一个文科生而且还极度偏科的家伙就敢这么碰电线？真是无知者无畏！
“这个时间那去找电工呢？再说，就这么点事，要花多少钱？差不多接起来就行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钟岳变得抠抠索索的生活了，听说他以前也是花天酒地的，现在看起来这一身肥胖的能量块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堆积起来的。不过到目前为止还能保持原样，是说他生活品质没有变化呢？还是他以前攒的能量根本消耗不完呢？
钟岳捋了一把满是风情的长发，满不在乎的说着。“对了小萌，看看能不能找点亮，有点黑，我不大看得清接线柱了。”
徐依萌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是疯了么？！黑着灯去捅电门？不怕触电吗？
“钟大哥你还是别弄了，多危险呀？”徐依萌忍不住劝他，她真的不想看到什么火花四溅的场面。
想到一片青蓝色的火花缠绕着面前胖胖的身体，浑身的脂肪止不住的颤抖，像是那种水波的荡漾一般……徐依萌感觉全身的皮肤都开始收紧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钟岳看了眼四周，“这不是没电了吗？”
此时此刻，徐依萌觉得从理智上讲，这个房间里真正清醒的人应该只有她自己，先不论谁能够讲得清楚用电的安全，光从逻辑上想，她这个高中生都要比眼前的这个音乐专业毕业生有条理的多——屋内断了电的开关是没电，但是连接着外面电线杆子的开关可是有电的！
“让我理顺一下思路……”陈仲彦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岳麓酒吧里，怀里紧紧抱着本特别厚重的《电路基础》，他看到徐依萌眼睛盯着这本书，连忙赧然的藏到身后，嘟囔着，“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徐依萌双手合十在眼前一阵乱摇，活像在寺庙里胡乱许愿的香客，看的陈仲彦眼晕。
“算了，你不要这样了，看的我心里特别的不舒服。”这是拜什么呢？陈仲彦满心的不高兴却故作大度的说着。
徐依萌满脸的羞红，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她的本意当然并非如此，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又没按着她的本意进行。
她想着方才是怎么说的来着？
“喂，陈仲彦你会电路知识吗？”
“会啊？怎么了？”
“你真的会吗？我们物理好像还没有讲到这里吧？”
“并不是所有知识都是在学校里学会的，你有这方面的问题吗？要我给你讲讲吗？”
“那太好了，你能过来帮我看看吗？”
“那好吧，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徐依萌想着，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陈仲彦怎么就那样理解了呢？他这一副兴冲冲的派头，如果说别人都不清楚他的想法，那真的是太傻了。可是？自己真的是给他这样的暗示了吗？
徐依萌心里乱麻一团的想，虽然她从理智上拒绝这种暧昧的行为，但心底里却又兴奋什么呢？她自己的羞涩真的只因为一个误会吗？还是说对方表达出来的意图也是她所期待的？
陈仲彦是真的以为这是‘约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也许是因为他送了本《解题指南》给徐依萌之后便一直这样期待吧。即便他已经把所有人都看低，但从徐依萌这里获得认可，依然让他觉得是一个巨大的成就。考试的满分有什么意思？老师的夸奖又有什么意思？徐依萌需要自己，就像是她平常拿着卷子过来问问题，只要她有所需要自己都应该出现，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于是他兴冲冲的拿着一本《电路基础》过来献宝，还以为自己会‘为人师表’，哪想到是做修理工？！
陈仲彦并不歧视这种工作，说起来他搞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什么是不牵扯到电的，家用的配电盘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打响指一般简单。
但是！这件事怎么就这样发生了呢？
他沮丧的发现，目前为止，他对徐依萌的理解好像并不是他认为的那样，至少她今天说的话，陈仲彦知道自己的确是理解错了。难道说是自己真的只是一厢情愿？还是她想要表达的内容根本就是似是而非的呢？先不去想是谁的过错，反正现在的局面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他摇摇头，内心里泛起来的羞愧和不安让他再也不愿去想这件事——揣测女生心理这件事实在是让他没了自信。
胡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看着站在他面前局促不安、满脸尴尬的徐依萌，陈仲彦猛然间发现这并不是他熟悉的样子，他看到了一个与平常完全不同的徐依萌。
对于在学校的徐依萌来说，她永远是蓝白相间的颜色，衣服干净而整洁，样貌漂亮而靓丽，就连梳着的马尾辫也是那么的充满自信和活泼，完完全全的一个‘热爱集体，团结同学’的标准模型。
而此时，她穿着一件深色的连衣裙，荷叶裙的下摆显出她结实紧致的小腿，四指宽的肩带露着光洁圆润的肩头，甚至还能看见她精巧的锁骨。虽然她并没有用化妆术来增强‘魅力值’的Buff，但是她依然显露出江南美女那般的澄澈和安宁，天真与温婉。陈仲彦看着她，脸上原本因为紧张而皱在一起的肌肉慢慢松开了，他微微张着嘴，舒展着眉头，匀称的呼吸不受控的发出一阵阵的中断。
陈仲彦终于明白什么叫‘心跳都漏了一拍’，他连喘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底里冒出来的慌张。
不过在徐依萌看来他仍像是在生气，气喘吁吁的只不过是在努力地克制，所以才在神情上有了恍惚的波动。这与说好了是‘自信骄傲’、往坏了说是‘臭屁得瑟’的平常态相比，现在的陈仲彦少了那么点不可动摇的气势。
让他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徐依萌不断的自责。
她一脸蠢萌可爱的样子自我反省着，殊不知这表情对男生来说有无穷尽的杀伤力。
陈仲彦看到她此时的样子再怎么性格沉稳也免不了心潮汹涌，脸红耳赤。他连忙用别的什么来掩盖自己的慌张，放下书本，硬邦邦的对着面前邋里邋遢的胖子说：“把螺丝起子给我，我来看看。”
屋里没有灯光，朦朦胧胧的，徐依萌站在柜台外面，一束阳光从窗户射入，余光照亮了她的脸，而陈仲彦则躲在柜台后面，影影绰绰的阴暗遮住了他的表情，徐依萌看不真切，并不知道他红透的脸颊，不过旁边的钟胖子还是什么都看到了。--*--更新快，无防盗上biqugexx.net-*--
他咧嘴邪恶的笑了笑，递给陈仲彦自己手里的工具。
陈仲彦那里还管得了别人是怎么个表情？他恨不得立刻就钻到柜台下面。随手接过螺丝起子，一头扎了下去。
徐依萌在外面双手撑着柜台边缘，不放心的倾着身子往里面看。
“你小心一点，别逞能。”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徐依萌越是往里探身子，陈仲彦越是把自己往柜台隔断里面塞，他感觉自己脸颊火烫火烫的，生怕让徐依萌看到什么。
钟岳悠闲的倒了杯咖啡，停电前煮的这壶咖啡还保留有热度，刚好入口。他没了先前的负担，更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情形，好整以暇的缩在角落里不动声色的瞧戏。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连平时冰箱压缩机启动的嗡嗡声也没有，只有一只叫做徐依萌的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在不停的发出声响。
整个房间都是黑灯瞎火的，当然让柜台下面根本看不清东西。陈仲彦再怎么把自己往配电盒旁凑也无济于事，于是他没奈何的钻出来， “太黑了，有没有手电？”
“手电，对了，手电……”徐依萌突然想起来先前好像也有人问自己要过手电。
她盲目地在柜台里翻了翻，感觉在一堆玻璃杯子中不像有这种工具，就看着钟岳问，“钟大哥，有手电吗？”
“没有。”他答得倒是挺快，就看见徐依萌的脸一下子变得好失望。
“不是有手机吗？工具里有手电，现在谁还买这东西？”他喝了口咖啡，悠哉游哉的说。
“哈……”徐依萌感觉被戏弄了，她很不客气的看着钟岳，你个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胖子居然敢这么说我？
不过没有时间去编排钟岳店长，徐依萌拿着自己的手机，手忙脚乱的调出工具选项，一道雪亮的光就打在陈仲彦的脸上。
“这会致盲的……”他捂着眼睛痛苦的弯下腰。
“对不起……”徐依萌感觉自己真的很没用，似乎只能添乱，也就比旁边的胖子好上那么一点点。
钟岳依然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风轻云淡，捧着咖啡放空了精神呆呆的靠在一边。
配电盒装在酒吧柜台最下面的一格里，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节约空间才把这个不常用的东西放到最没人会碰的地方。不过陈仲彦心里疑惑，这么弄难道不怕安全检查的人让整改吗？消防和用电规定里可是要求这类开关要放置到最方便操作的地方。通常这个位置就是墙面，他又想了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店面装修，还真不好安排这个东西去破坏整体的精致风格。陈仲彦忍不住笑了笑，这种事他想来做什么，还不如快点给人家修好。
他躺在酒吧柜台过道上，身下铺着白色的桌布，侧着身子用螺丝刀一点一点的把钟岳拆下来的电线安回去。
看来非理工专业的人就是不够理智，看看他把配电盘拆的，几乎所有能动的零件全都拧下来了，不分主次，眉毛胡子一把抓。其实你只要把漏电开关拆下来就行了。
徐依萌在他身后举着手机给他照着亮，为了让他看的清楚，女生又一次的往前挪了挪，几乎靠住了陈仲彦的后背。他一下子就全身紧张的僵硬了，连手里的螺丝刀都抖得戳不进螺丝的十字花纹里。徐依萌倒没有想到那么多，她只是满心补偿的想给陈仲彦最大的帮助。
为了掩盖自己‘嘭嘭’乱跳的心脏，好像生怕一张口就会把这代表着他紧张心情的声音散播出来，陈仲彦抿着嘴唇不发一声，嘴唇青白的没有了血色，他都没察觉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这慌张乱跳的心强压了下去。
“很难弄吗？”徐依萌趴在他的肩膀处说着，挨的是如此的近，她说话的气息飘荡到陈仲彦的脸颊上，那股沾染着女孩子身上淡淡香气的气流，让陈仲彦再没有办法保持一个平常心。
“什……什么……”他说话都带着颤抖。
“我听你喘那么粗的气，很费力气吗？”徐依萌关心的问。
他一下子摒住了呼吸，就好像这些气息能够散播出他的慌张。
我是因为你才喘这么粗的气好不好？
陈仲彦觉得自己好无辜，是她与自己挨得太近了！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突然感到徐依萌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束光体贴的照在他螺丝刀指向的地方，但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弄那颗螺丝，陈仲彦甚至夸张的感受到她的体温正在从接触的地方传导过来，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
他为自己的不淡定感到丢人现眼，赶紧不说话手中忙个不停，把一根根红色、黑色和花色的电线连接回接线柱。实际上，钟岳把它们拆下来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心里不停地骂着，全是无用功！无用功！无用功！
看到他熟练的动作，徐依萌忍不住感慨道：“你会的可真多……”
钟岳望着天花板，惬意地捧着手中的咖啡，嘴角有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小萌和这个男生之间懵懂羞涩的感情他要是看不出来、听不明白？那真是白追了张晓麓那么些年了。
把所有零件都重新装回配电盒，陈仲彦再一次检查了一下漏电开关，发现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击穿状态显示条还是绿色的，应该还能用。反正现在手里也没有新的，干脆就把它也挂回原来的位置。
“你往后错一错，我打开开关试试……”陈仲彦不敢回头，背对着徐依萌说道。
“哦……好的……”女孩到现在也没有发现陈仲彦的窘迫，高高兴兴的从他身上离开。
陈仲彦终于长舒了口气，面对这种情况他毫无头绪。对于他这个‘人形计算机’来说，凡是没有标准答案的事情，就不可能预先准备好应对的程序。未经历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他只是在漫长的未知中迈出了一小步。
手指碰上了蓝色的开关，他突然泛起了一个从没有过的念头。这个想法一下子攥搠住他的心，让他不可逃避的深陷了下去。
如果……如果我和她开这样一个玩笑，她会怎么一个反应呢？
这个念头刚产生，就猛然间扩展了开来，无数的细碎声音在向他暗示。
“对的，对的，这个可以检验一下徐依萌对你是不是有好感！”
“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关心你？！”
“一个玩笑无伤大雅，没准还能让你们的关系更亲密。”
“这算什么啊？男孩子间的玩笑比这个还要激烈呢？”
“试试，试试，不试试怎么会知道结果？”
他心乱如麻的想着，手指停在开关上迟迟不动。
“怎么了？”徐依萌看着他不动，疑惑的问道。
陈仲彦回头看了她一眼，女孩子站在他后面关心地看着，垂下来的头发包裹住她的脸颊，阴影让原本娃娃脸的徐依萌变得更加立体、精致，就好像是十年后的她自己。
眼前的徐依萌与陈仲彦梦境里的人开始重合，让他完全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
更大的诱惑鼓动着他，心里的期望无限制的扩大。
转回头，那个蓝色的开关仿佛有千斤重，他咬着腮帮子恶狠狠的下了决定。
只不过是个玩笑而已……他暗地里给自己辩解，心脏因为计划中的阴谋而紧张的怦怦乱跳。
这种情绪也感染了徐依萌，她突然有了种过年放炮时的不安全感，下意识的想要用手捂住耳朵。都已经抬起来了才发觉，感觉特别的可笑。
然而刚刚平缓下心情，就看到陈仲彦浑身抽搐的在地上乱颤。
她并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这满是疑惑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猛然间让她浑身像炸开了一样失去了触感。
“陈仲彦！”她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叫了一声，然后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拉住他的脚就往外面拽。
光电火石之中，她的脑袋里有另外一个念头，不记得是以前什么时候、什么人说的——救触电的人应该用棍子或是别的什么把他打击脱离，切记不要接触，否则会一起触电造成连带伤害。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出现罢了，她一点也不在意，什么棍子？什么连带伤害？她只想赶快把陈仲彦从里面拉出来！
只要拉出来就好了！
她脑袋里只有这么个念头！
徐依萌抓住了他的脚使劲往后一拽，但凭她的力气怎么能拉得动？第一下脱手了，自己坐倒在地上。顾不得痛，她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痛，马上起身接着去拉他。
她浑然没有感到从另一边传来的反抗的力道……
她使劲的拉着，听觉已经被封闭，完全听不到陈仲彦用充满后悔的语气跟她解释：“没事，没事，我开个玩笑，我开个玩笑……”
拖动了！
徐依萌心里一喜，接着用力，陈仲彦的身体在地板上滑行，她毫不顾忌把他在酒吧柜台里的隔断上磕磕绊绊的撞着，甚至都没有发觉他满脸的惊慌，只是想要把他从危险的地方拯救出来。
直到将他拉出很远，徐依萌才放开他的脚，一下子扑到陈仲彦的身边，用手探摸着对方的胸口。
“你没事吧？有没有事？”她神经质的说着，双手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想要摸他的心跳，又想感受他有没有呼吸，慌乱的在他身上乱按，直到一双手将她的手腕捉住。
她看着陈仲彦半仰着身体冲着她说话，但却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尖锐的耳鸣在她身边回响。
“徐依萌！徐依萌！”陈仲彦只是想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徐依萌的反应几乎把他吓死，看到她的反应陈仲彦就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一件多么愚蠢、多么让人失望透顶的事！
他抓住徐依萌的手，大声的叫她的名字。来不及道歉，也来不及后悔，他只想让眼前的女孩子恢复正常。
“徐依萌！徐依萌！我没事，你醒醒！你醒醒！”他摇晃着对方的手腕，大声地冲着她喊。
徐依萌先是呆住了，感到有些分辨不清状况，她依然听不见声音，但看着眼前的陈仲彦张口说着什么，他的样子像是没有事了。
她宽慰的笑了一下，心里的担忧终于可以放下。此时听觉恢复，她听见陈仲彦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该跟你开这个玩笑……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玩笑？”徐依萌的神智开始恢复，她终于能够正常的思考，“哦……只是个玩笑啊……”她莞尔一笑，“原来只是个玩笑啊……那么他就不会有事了对吧……”
心中的逻辑判断帮她完成了对最重要事件的分析，松缓了她紧绷的神经。
然后理智开始帮她完成整个事件的回溯，“这只是一个玩笑！”不带任何感情的结论重重的砸在她的心口。
徐依萌‘呼呼’的喘着气，原本带着笑容的脸渐渐变得忧伤，然后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仲彦经历了她从笑到哭的全过程，看到她从茫然到喜悦再到悲伤，看到她禁不住放声大哭的样子，心底里是如坠冰窟的寒冷。
你究竟干了什么！
他脑袋里此时此刻只有这样一个愤懑不平的念头。
徐依萌哭着，情绪爆发般的宣泄。
“这是欺骗！”她想着。
一股极度失落的感觉漫过她的胸口，她觉得自己非常非常可悲！
自怨自艾的感受原来是这么的不好受！看着面前的陈仲彦，这个可恨的面孔让她沸腾起汹涌的愤怒。她用力抽出手来，使劲的打在他的肩膀上，这一下似乎让她舒缓了好多，然后她又一下锤到他的胸口上。听到‘咚’的一声沉闷，徐依萌心里泛起一点点担忧，觉得是不是用力太猛？不过紧接着遮天蔽日而来的愤怒让她无所适从，她挥起拳头又一下打在陈仲彦的脸颊上，打得他歪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