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喜袍”（1 / 2）

两指粗的长鞭，如同一条闪着黑光的蛇，鞭梢划破长空，撕咬上了杨尔思的背。

瘦弱的身躯往前扑了一寸，随即又摆正了姿态，身后的弟子数道。

“一。”

赵嘉树奋力想要挣脱身上的桎梏，奈何体力实在不支，口齿两侧又被一名弟子用力捏住，连话也说不明白。

“赵轫你唔唔……我杀……”

脸颊被捏得生疼，赵嘉树借着挣扎的幅度，偏头一口咬上了捏着他的手，那弟子吃痛，后退一步放开了手。

“王八蛋！给我住手！”

“啪！”

赵轫没有理会赵嘉树，底下人的动作也没有半分迟疑，又是一鞭，狠狠甩在杨尔思身上。

“二。”

杨尔思闭着眼，一声不吭，仿佛受刑之人并非是他，可不停扑簌的睫毛，出卖了它的主人正在极力隐忍的事实。

鞭声还在呼啸，不停传来与皮肉狠烈接触的声音，赵嘉树双眼通红，肩膀被扭得生疼，可他根本顾不上自己的痛楚。

“给我住手！听见没有，王八蛋！住手！”

第十六鞭，杨尔思终于不支，双臂撑住了地面，白衫上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血痕，他抬起头，看着不停喊叫的赵嘉树，苦笑一下，依旧没有呼出半句痛来。

“把嘴闭上，”赵轫被吵得心烦，抬脚冲赵嘉树的心口踹了一脚，冷眼看着他吃痛倒在地上，又被人揪起来按着跪好，出言威胁道，“你再发出声音，我就将他剥光了打。”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赵轫现在身上定是千疮百孔了。

赵嘉树咬着牙死死盯着赵轫，但不敢再发出声音，他知道，赵轫真的做得出这种事。

还记得那年在学堂里，杨尔思被几个公子哥推倒在地，嘲笑他像个女人，还非要检查他身上是不是缺了什么物件，杨尔思挣扎了没多久，就被他们拳脚齐上，打得近乎昏死过去。

到底是没有拦得住那群败类，赵嘉树去的时候，杨尔思已经没有了还手的余地，被按在地上，衣衫凌乱，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眼见那群人将手伸向了他的裤腰，赵嘉树冲上前，抄起一旁夫子坐的高板凳，将为首之人的头砸得喷血，一场混战，才阻止住了他们要做的事。

赵嘉树见他挨欺负的次数，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可从不见他吭声，那一次，是唯一的一次，看见他掉了眼泪。

夫子老糊涂了，他们两张嘴，敌不过一群人一致的说辞。烈日当头，被罚到院子里跪着，赵嘉树倒是不在意，可杨尔思的手，一直死死地攥住衣摆，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停地掉眼泪。

赵嘉树没脸没皮惯了，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况，不会安慰人，只得挪动了几寸，扯了扯那孩子的衣袖，见他没有反应，一把将人揽在怀里，不住地轻抚着他的后背，直至肩头不再传来潮湿的感觉。

也许，那份不该有的感情，就是那时候萌生的枝芽。

赵嘉树哪怕气得快要疯了，想冲上去杀了赵轫，也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因为那年之后，他便告诉自己，只要有他在，如此的屈辱，必不叫杨尔思再遭第二次。

鞭子还在呼啸，杨尔思的指节有些泛白，死死扣着地面，背上已是鲜红一片，甚至还有些血液，沿着他垂下来的手臂，染到了肩头和衣袖上。

“五十五。”

下唇已被咬破，也透着丝丝鲜红，数目过半，满殿之人没有听见杨尔思嘴里发出过一丁点声音，只有呼啸的风声，和鞭子接触皮肤的沉闷响声，愈到后来，还有了鞭花掀起液体的声音。

赵嘉树不知何时哭了出来，下巴被泪水打湿，仍咬着嘴唇，拼命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开口。

“七十。”

杨尔思的姿势已然从撑变为伏，双目紧阖，瞧着似乎是昏了过去，除了身子随着鞭打微幅地抽|动，再无其他反应。

“八十三。”

“不能打了，”赵嘉树实在是忍不住了，挣扎着，语气近乎哀求，“别打了，我，我求你了……”

“八十五。”

赵轫抬手示意底下的人停止动作，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杨尔思，满意地冲赵嘉树一笑，沉声问道：“知错了吗？”

赵嘉树的眼泪砸在地上，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赵轫却不想放过他，抬起一脚又踹在他腹部。

“说话！哑巴了？”

“知错了，”赵嘉树咬紧牙关，认下了这莫名的过错，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地上那个红色的人影，“我知错了，求你，放过他。”

八十五鞭，近乎抽散了杨尔思的魂魄，也打碎了赵嘉树的骄傲，他终于认清了一件事——但凡他像个正常人一样，还有半点恻隐之心，赵轫便可揪住不放，将他折磨致死。

“此刻开始，我希望你学会恭顺，以及为人子者该如何行事，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乖乖把我需要的东西奉上来，”赵轫不屑地打量着赵嘉树和霍十安，“下次开坛前，若你还学不会，我不介意再教教你。”

“是。”

赵嘉树的声音已带上了几分颤抖，尽可能地使自己的回答听起来恭顺，赵轫示意两侧的弟子放开了他，下一秒，便见他冲向了底下的杨尔思。

“尔思！尔思！”

赵嘉树顾不得血污，将地上奄奄一息的杨尔思抱了起来，想要摇动他的身子，却不忍再让他承受一丝一毫的痛苦。

“尔思，你睁眼看看我，别睡！”

赵轫已经走了，大殿之上的人也都纷纷退避，不想搅入这趟浑水之中，燕凌朝走到赵嘉树身后，轻声道：“把他带到我那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