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胸中臆（五）（1 / 2）

梆子清远之音响过，时至初更。

居庸关南关城外，一辆破旧的竹木马车路过。

彼时还未到关门关闭之时，零零落落的车马正往关外而行。守城的士兵擎着灯笼，包抄了马车两侧。

“都下来接受检查。”

只见四名头戴风貌，将发裹得严严实实的高大汉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领队的士兵对他们并未多看几眼，便将手上的灯笼往车厢内照了照，查探内里物品。

车厢里，堆满了御寒的衣物，小山似的塞在车厢的一角。

士兵疑惑地问了句：“这都是什么？”

“呵呵，”火里火真回答：“我们都是关外人氏，在北平赚了些小钱，想多带点衣物回家过冬。大人，请您行个方便。”

说罢，握住了那位士兵的手。

“啊……”士兵摸到了对方手心里的一粒碎银，脸上一时挤出了讪笑之色，道：“好说，好说。不耽误你们返乡了。”

反手一挥，便将他们放了行。

其余三人在夜色中，彼此间相互打量着，无声地表示对汉军的轻蔑之情。

汉人都是贪婪而软弱的，就像羊群一样。而他们，才是草原的主人，是矫健的鹰隼和狼。

羊群可以在草原上尽情吃喝玩乐、自由繁衍后代，但，这一切都是在猛兽所默许的情况下。

一旦有一天，他们不想让羊群快活了，羊群就只能害怕地逃跑。否则，只能变成他们的食物。

这是多年来，他们听亲人和长辈所说的。正是这些话，支撑着他们，让他们相信“大元”一定会有复兴的那一天！

随后，一行人便往北关城而去，这是居庸关最后一道关城，出了此门，便离了北平。

火里火真一路上不断回望，担心燕王追兵而至。

呼其图笑话他：“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见到哪里加强了戒备。何况，只要出了这关门，天大地大，他们能去哪里找我们？你整天畏首畏尾，连偷点东西都能受伤，难怪就只能在也先帖木手下当个小兵。”

火里火真与一般蒙古汉子不同，不太直来直往，行事反倒谨慎。因而，在他们四人流亡途中相聚在一起之后，也总是被呼来喝去，做的净是脏活累活。

他被呼其图嘲弄一番，心里虽然不满，却又觉得不必同他争辩。只暗下留意起关城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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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际，朱棣的人马，一队王府亲卫、一队北平守卫，均已到达榴火被盗之处。这间房子，虽然属于南城民居，但从屋外杂乱的种植状况和屋内寥寥无几的陈设看来，都不像是什么正经人家。

他们破门而入，屋内已空无一人。

朱棣追问这里平时住的都是些什么人，那带他们过来的男子只说，很少见他们出来，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也从来不和邻里往来。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浑然不觉泥渍和尘土落在他华贵的衣袍上。他细细地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似乎这样，就能知道朱允炆是否曾经来过此地。

他知道，多耽搁一会儿时间，朱允炆便多一分危险。

凉爽的夜晚，他只觉背上骤起一层冷汗。

朱棣思索着一切可能找到朱允炆的法子。片刻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拈出一根竹哨，连吹了三声，等待半晌，却并未有人应答。

他和朱凌之间曾有过约定，若是朱棣吹响此哨，三声为限，朱凌必须出现，除非他正在执行别的任务。

朱棣最近并未派给过他什么任务，是不是说，他极有可能正在追踪朱允炆？

这令朱棣稍稍放下心来。

那么，如果他是朱凌的话，会用怎样的办法，令后发而至的朱棣也得知他们的行踪呢？

朱棣沉思着，不觉看向窗外，此时，日头已落，天色一片黑暗。

他忽然拊掌，大喝道：“把灯火都熄了。”

周围的士兵虽疑惑不解，依然依令而行。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月光透过窗棂，冷冷地洒落在靠墙的炕上。

“你们看！”

“……哇！”

“这、这是……”

有人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朱棣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喜与赞叹。

这朱凌……不枉平日他在他身上付出如此心血。

一个浅浅的“元”字，正躺在漆黑的地砖上，散发着幽碧的光。

同样的光，在门槛附近也有一处。

——这是朱凌用随身携带、便于夜间行事的荧光粉而作下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