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胸中臆（四）（1 / 2）
卷三第22章胸中臆4
最初的时候，朱允炆先是发现了这一片地方。当他在这里游荡之时，偶遇了当日他初入北平时，骑马撞到的那个元人。他跟了他一段路，本想询问他的伤势，谁知就发现了他居住的这片宅院，和院中其他三个元人。这里地处偏僻，他们也从不同人来往。他几次寻上门来，都吃了闭门羹，不过他还是会把药和银子带来，交给他们。
今日依旧是老样子。门内人不容分说的拒绝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朱允炆在心中默叹口气，照前几日所做的那样，将几味调理的药草和碎银放在门口，无奈地一笑，转身便要离开。这时，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喂，等一下！”
朱允炆回头，竟然看见了那名受伤的元人。
他向前走了几步，道：“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带了点东西来探望你。”
“我的伤没问题。“那名元人道：“我们的人想请你进去。”
朱允炆一愣，点头。
屋内的元人用蒙古语与他对谈了一句，那人忽然抬头，留心看了朱允炆一眼，便伸手将门打开了。
木板连成的栅门像是迎接他一般，在他面前缓缓开启。朱允炆攥了攥手中的药草和碎银，带着心中的期待和愉悦，跟在那两名赤膊的元人身后，穿过庭院，第一次走入这户贫穷的茅庐中。
他们的屋子分为前后两间，前屋摆放灶台、餐桌、厨具等，后屋则是休憩之所，四面有四床榻，正中摆放了一张缺了一角的老旧的四方桌子。
他们为朱允炆打开了后间的门，先他一步走入屋中。
朱允炆随之踏入了门槛。
屋内是两个光着膀子、留着小辫的蒙古汉子，一人盘腿坐于炕上，另一人坐于椅中，见他进来，双双看向他。
没有一丝风，夏日的暑气在屋中蒸腾着，衣服像个蒸笼，令他闷得快喘不过气来，汗味和污浊之味发酵出浓郁的异味。
虽然远不及王府中，有人扇风、有冰降暑之闲适，但是为人接纳的感受，却令他比在王府消夏之时更为欣喜。
“你们好……”朱允炆见一屋子的四个人都不说话，怯生生地打了个招呼。
榻上的一人首先点头，似是他们之中，地位较高之人。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到我们这里来？”
那人问道，其余三人或站或坐，雕像般沉默着。
朱允炆道：“我只是偶然见到了被我撞到的人，所以想帮助他治疗骨伤，顺便也想让你们生活得轻松点。”
他严肃道：“我们不要汉人的东西。”
“但是你们要活下去。我刚才在前面的屋子看到，你们今天又没有开灶，是吗？”
那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这和你没关系。”
“我不忍见你们饿死，你们就当这是我付给你们的酬劳，以后，若有用得到你们的地方，我会找你们。”
“不会有的，大都*里容不得我们，要么就逃跑，要么就投降。我们是大汗的勇士，绝不投降。汉人王爷要是知道我们，一定会把我们都抓起来。”
朱允炆摇头，“有我在，他不会这样做。”
“你是谁，我们为什么可以相信你？”
“我是他的熟人，我们中原人很讲情分，这点人情，他会给我。”朱允炆缓缓道：“你不用在乎我是不是汉人，汉人元人，都是人，都会有想要帮助别人的心。你们也不会不去照顾迷路的羊和马吧？”
那人瞥了他一眼，愤愤道：“你把我们当动物。”
不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其实是非常敏感的。他急忙摆手，改口道：“不是的，我是想说，我不在乎你们是不是元人，你们也不用把我当成汉人，我想来帮助你们是因为我自己想这么做。”
那人收回了复有威慑的目光，依旧板着脸，道：“你还是没告诉我们你是谁。”
的确，若是他不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们，对方也就不会接受这莫名其妙的帮助，但是，若是告诉了他们，他们得知他是大明朝的皇长孙，究竟会有什么反应呢？他会惹来他们的怨恨吗？还是说，会借着他的身份，来要求他让他们离开北平呢？
朱允炆在心中交战着，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为什么四叔不在这里啊！他在心中哀嚎，他在的话，一定能比自己更好地处理这个问题。毕竟这些元人，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接触啊！
他咬着嘴唇，犹豫地看向盘腿坐于炕上的男子，他依旧用夹带精光的眼睛，防备而警惕地看着他。
“你不愿意告诉我们。”他说，这语气已没有了疑问。
朱允炆正想反驳，这时，他看见炕上的男子向着他身后，莫名地点了一下头。
他下意识地顺着那个方向转头瞥了一眼，他的身后，站着那个最初应门的元人，好巧不巧地，就堵在门前。同时，其余三人的位置也收尽眼底，他们凑巧在他的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受伤之人躺着，还有另一名元人坐在椅子里。
朱允炆这才发现，这个挤满了五个人的茅屋里，实在是太过闷热了，简直像是一种无形的束缚般，迫得他动弹不得。
他心道，四叔，你现在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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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想知道朱棣在哪，朱棣倒还想知道朱允炆去了哪里。
早上刚送走蓝玉与傅友德二人，下午朱允炆人就没影了，他想让朱凌跟上，早已不见他人了。这回，直到戌时还未回来。
朱棣不爽，不想让他碰到什么麻烦吧，担心他觉得无聊；想让他自在些吧，他倒是变本加厉，都不知道回来了。
他是不是太放纵他了？
长此以往，要是因为疏于管教，养成什么嚣张脾性，太子还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着急呢。要是他知道了，第一件事就是把朱允炆带回去怎么办？绝对不行！经过他同意了吗？！
晚膳后，朱棣见过妻儿，之后便在饮风阁夜读。数次披卷又合上，心思都飞到了天上，想变成北平城的月亮，揪出乐不思蜀的朱允炆好好教训一番。
烦躁地搁下笔，将屋门打开，夏夜的凉风拂面，院子里黑黢黢的，只有几粒灯火亮着。远处，一盏灯火，由远及近，向他靠拢过来。走到面前，才发现是一名传令的家丁。
“王爷，王爷！”他匆忙地叫道，甚至连礼节都忘了。
“长孙殿下回来了？”
“是……不是……”家丁垂下脑袋。
朱棣皱眉，“你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