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废相（下）（1 / 2）
胡惟庸之案，起于洪武十三年，祸延十余年，坐诛者三万余人，其中封侯者二十余人，牵连之数，不可尽考。www.biqugexx.net
此案当为明初第一大案，胡惟庸死后，朝中官员凋敝，朱元璋感无可用之人，遂下诏废除丞相，诏书编入《祖训》。
朱元璋欲断人臣擅权弄政之根本，不置宰相，权分六部，奈何世事变迁不尽如人愿，自是后话不提。
却说胡惟庸赴刑前日，朱棣造访东宫。
朱标、朱棣、朱允炆与宋谨，同坐室内，各自心事重重。一向顺风顺水的朱允炆，也被众人的氛围所感染，没来由的一阵压抑。
朱棣派人前去秦淮坊打听如意的消息，却被对方领先一步，封了如意房间搜查，朱棣的手下欲阻拦他们，亮出身份以后，对方却毫不畏惧。他们动武无能，便只能眼睁睁地看人连人带物一块拐带，离开了秦淮坊。朱棣得知此事之后，心中认定必是李善长的人。
李善长那边，只听说晚上他老人家连夜走了一趟皇宫，又平平安安地回府去了。朱棣并不知道朱元璋打算如何对付他。但是目前为止，却看不到任何问罪的苗头。
朱标呢，也因为胡惟庸一案同朱元璋闹得不愉快，因这一阵官员俱都贪恋家中，偌大的东宫竟也有了冷清的时候。只是表面上冷清，私下里信件赠礼往来也却也不在少数。
朱标将一封书信拍在桌上，道：“这几日，向本宫求情的人，从允炆到汤和将军的表婿的伯父的世交，什么样的都有。可是父皇说什么都不肯轻易饶过逆党，本宫就算有心，也实在帮不上忙。”
朱棣问道：“父皇当真如此对待逆党？”
朱标撑着下颔，长且柔的弯眉蹙起，“怎的不是？凡是送过礼的，三十两以上砍头，三十两以下斩手，三十两啊，冬天送个炭火都不够。”
怪了，朱棣在心中想，那就不该绕过李善长啊。他问道：“那李善长呢，他与胡惟庸相交甚密，父皇打算怎么处置他？”
“李家吗？倒是没听说什么消息。”
“是吗……”朱棣不解。
朱标满心郁闷，“父皇这次真是下了狠心，涉猎官员者均判处死刑不说，居然还下令要废相，千百年来的制度，被他这么一改，也不知道以后会成什么样。”
“能怎么样？”朱棣在一旁恹恹道：“在这之前，父皇就先把自己累死了。每天六部、御史台和言官呈上来的奏折，少说也有上百，统统由一个人过目，父皇也不嫌累得慌。他还将这规矩写进了《祖训》，以后呀，这皇帝也是不好当咯。---”
“唉……”朱标叹了一口气，“到时候就又要麻烦知言你了。”
说罢，朱标向宋谨看去，见对方一如往常，淡定饮茶，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因而没有理睬他。但是朱标却瞧出不对劲来。
“知言，你怎么了，可是有心事？”他伸手握住宋谨的手腕，对方身体明显一愣，之后，竟失手打翻了茶杯。
茶水顺着桌面流淌而下，浸湿了宋谨的衣衫，当事人却仍旧怔怔地看着，不知避过。
朱标将宋谨一把拉过，“知言，你怎么了？”
宋谨回过神来，瞧了朱标一眼，在看到眼前的状况之后，方才出声道：“这……我……”
“先别说了，我带你下去换衣。”朱标转身对朱棣和朱允炆道：“四弟，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允炆，你送送你四叔。”
朱棣应承道：“是。”
朱允炆终于从这郁闷的氛围中解脱，当下跳下椅子，倚到朱棣身边。
走前，朱标却忽然在朱棣耳边道：“四弟，你可知父皇这一阵总是在我面前有意无意地提到你。”
朱棣心中一凛，朱标却已经陪着宋谨走远。
一路上，朱棣凝眉不语，朱允炆倒自顾自在他身边说着话，朱棣不像往日那样乐于搭理他，一段时间之后，朱允炆似乎也感觉不对，闭口不言了，一双好奇的大眼却忍不住朝他身上晃去。
突然，他垂在身侧的手感受到了一股温热，之后，是熟悉的力道，将他拉向另一个方向。
“允炆，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耳边，听得朱棣这样说，那沉声中的坚决，他尚且不能辨认。
朱允炆被拉着手，开开心心地跟着朱棣走过七弯八拐的小路，朱棣故意放慢了步速，他只还以为是积雪的原因，行走不便。
行至凉亭边，朱允炆凑巧一个踉跄，向旁边倒去，所幸朱棣拉着他的手，顺势扶住了他，两人走进亭中。
下午刚下过新雪，宫人将雪扫至路旁，草坪的雪和湖面的薄冰却堆积在原处，已有了些厚度。
天色近晚，薄雾如烟生起，御花园中，皓白的雪高高低低地堆积着，将园中景色染成素白，远处的红墙是冰天雪地之中唯一一抹艳色，讨喜得很。
朱允炆难得从宫里出来，得空休息，此刻伸着懒腰，悠闲打量了四周一圈，惊喜地叫道：“哇！四叔，好多雪啊！”
朱棣望了望天色，道：“还有段时间，你想不想玩会儿？”
“好！”朱允炆笑弯了眉眼。
朱允炆一通跑，跑进草丛中，开始在草地上堆起雪人来，朱棣就坐于亭中，静静地看着他，心道：个子长了不少，玩起来还是那副模样。
见他堆得差不多了，朱棣从一旁的枯树上摘下两粒褐色圆实，踱到朱允炆身边。
“四叔~”朱允炆叫他。
“给你的。”朱棣蹲在他背后，摊开手心。
“是眼睛呀，太好了！”
朱允炆回身，高兴地接过，镶在只有他小腿那么高的雪人的脸上，立刻，雪人拥有了神态。他又退了几步，到朱棣身后，从远处得意地瞧着他的作品。
朱棣蹲在他身前，仍旧未站起来。
“允炆。”他突然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