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京（上）（1 / 2）
朱棣对他说过，等他和他一样高了，他就长大了。www.biqugexx.net
等他长大了，朱棣就回来了。
朱允炆一直记得这一点。
母妃告诉他，长大就是不断地把衣服穿到穿不下，所以每次到了换新衣服的时候，他都非常开心。
朱标告诉他，大人是不会每天只想着玩的，所以朱允炆把自己的玩具一件一件地送给了弟弟妹妹们。
宋谨告诉他，多读书才能长大，所以朱允炆常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很久的书，写写诗文练练书法作作画。
徐允恭告诉他，光是读书不够的，还要锻炼体魄，所以朱允炆也常常跟着他到校场去。
朱允炆日复一日地做着这些事情，一轮又一轮地看过春天的风筝，夏天的莲花，秋天的明月，冬天的白雪，时间就这样慢慢堆筑在他的骨血里。
这些日子里，朱允炆多了一双弟妹，他们是后世被称为吴王的朱允熥和下嫁于长兴侯耿炳文之子耿璿的江都郡主。
宋濂年老致仕，他的儿子宋璲和孙子宋慎、宋谨则留在朝中继续辅佐太子。朱樉和朱棡则前往各自的封地就藩。
汪广洋被封右丞相，后又贬谪广南被杀，相位则被左丞相胡惟庸独占。
王朝北面，脱古思帖木儿嗣位，改元天元，北平告警。
……
洪武九年的冬天至洪武十二年，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发生着。空印案后，王朝迎来了暂时的休养时间，但是总有一团阴云缠绕在官员们的心中，他们察觉到，他们的皇帝有些过于安静了，这隐隐给他们带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然而，依旧有很多人忘却了过去发生的事，被这平稳的表象渐渐麻痹。
很快，一场风波就要到了。
***
冬天的南京飘了细雪，雪不厚，天却冷得很，总是带着潮气钻入皮肤里。
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朱允炆都喜欢披上他那件厚实温暖的白狐氅，在早晨的皇宫中闲逛，偶尔还能遇上飞舞的雪花，这令他非常开心。
但是徐允恭却很少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常常在朱允炆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东宫，拉着他往皇宫北面的御用校场练习骑射。
随着朱允炆逐渐长大，对他身体的锻炼也变得必要起来。原本这些由徐达负责，但是朱元璋顾虑到北边的旧敌，便未雨绸缪，让徐达前去操练士兵了。对朱允炆的训练就这样落到了徐允恭的身上。三年前，徐允恭入了左军都督府，现在则以侍读的身份时常出入东宫，在朝中的名声也逐渐大了起来。---
朱允炆知道他是一位尽责且有才干之人，因此总是嘴上抱怨着，却也乖乖地听他教导，练习骑马射箭来。
只是在大冬天早上，只穿一件贴身的棉袄，就这么到了校场，实在是有些冷啊……
朱允炆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徐允恭见了，低头对他道：“我们先热身吧。”
朱允炆长高了不少，因此很早开始，他就不再蹲**跟他说话了。每当他提起这件事，朱允炆总是一脸得意。
运动开去之后，身子热了不少，朱允炆便练起射箭来。待练得差不多了，他休息了一会儿，走到校场的另一边，这是一处临时的马厩。
朱允炆看到了自己的马，将它牵出之后，一个蹬脚，跨上马背。
这是一匹性情温顺的幼马，全身呈鲜艳的枣红色，额间与腿上则是雪白，看上去漂亮得很。这是徐允恭教朱允炆骑马伊始，陪他亲自挑选的。朱允炆非常得意自己的眼光，将这匹马命名为“榴火”。
朱允炆虽然聪明得紧，但是在运动方面却没有什么天赋，和榴火配合了很久，才能勉强驾驭它。但是一到在疾驰之中需要转变方向的时候，他总会控制不住缰绳，在马背上摇来晃去，好几次差点摔下。
因此徐允恭暂时将朱允炆带到了自己的马上，将他环抱在身前，把着他的两只手，手把手地教他怎样在马儿奔跑的时候保持稳定与平衡。得了徐允恭的帮助，朱允炆总算有了些长进。
日头渐渐高升，徐允恭抬头看了眼天空，算算差不多是时候了，便结束了朱允炆的练习。
他先下马，之后让朱允炆借着自己下来，然后坐到榴火上。朱允炆轻拍了榴火一下，它甩了甩尾巴，踏着嗒嗒的马蹄，朝皇宫的北城门走去。每当这时，徐允恭总是跟在朱允炆身后不远的地方，特意放慢了速度，护送他回宫。
用了午膳之后，朱允炆习惯睡会儿午觉，解除一早上的疲惫。
这天，他却在前厅中，烘着暖炉，顺手抄起一本书当作饭后消遣，看着看着，便忘了回房，就着倦意在榻上浅浅地睡了过去。
他在睡梦中寻黑甜之乡，迷迷糊糊昏昏沉沉，隐约间，却感觉有人到了他的身边。
这种感觉很熟悉。
他记得自己和四叔一起读书的时候，也会在他书房的床榻上睡午觉，有的时候四叔陪他一起睡下，有的时候他没有睡意，就坐在他的身边读书。
他还记得他躺在榻上的时候，仰视着四叔高高的身体，觉得要是有一天四叔变成石头了，一定能把自己压死。
那些日子里，房中很安静，被铺柔软而舒适，窗子边偶尔有阳光，偶尔没有，不变的却是旁边的四叔。
他能准确地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比自己强壮得多、高大得多的人，那带给他一种安心与可靠的感觉。
然后，他感觉到身子腾空了，却没有要掉下去的感觉。
他猜想一定是四叔抱起了自己，他总是这样转移他的位置，有那么几次，那令他清醒了，也故意闭眼装睡。因为被他平稳抱着，凌空而过的时候，朱允炆感觉自己就像是睡在云朵上。
朱允炆心中暗笑，想吓一下四叔。于是他突然间伸长手，抱住眼前的人的脖子，顺势趴到他身上。
朱允炆满心期待地睁开眼睛——眼前的却是一个陌生男子——视线沿着他的脸庞下滑，到了他胸前垂挂的那颗狼牙上，他突然记起了这名男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