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讲武（1 / 2）

刘基先生在年末病重，迁回家乡静养，之后仍是久治难愈，终在正月间溘然长逝。---短短一月时间，朱棣深深体会到了人生的无常。与刘基先生的师生情谊虽然短暂，但在朱棣心中，永远存留了一副直挺的身影。

先生的讣闻虽然在宫中掀起了一阵热潮，很快也平息了下去。这之后因这因那，皇宫不断热闹又消停，比如元遗将王保保去世，比如朱元璋为秦王朱樉和王保保之女赐婚，又比如朱元璋同各皇子将赴中都讲武。

那日朱元璋将他们叫至谨身殿，命他们几个未来藩王三月里前往中都凤阳，学习士兵操练与军事布置。众皇子均是新奇得很，那日起便跃跃欲试。就连新婚不久的朱樉，朱元璋虽然应准了他可以休息，仍是跟着上路了。

出了谨身殿，他们几个一起回宫，朱棡对朱樉道：“难得二哥放着娇滴滴的嫂子不理，偏跟我们去看一干臭烘烘的汉子。”

朱樉得意道：“非也非也。父王将那王保保的女儿许配给我，我可一点也不愿意。那女人生得人高马大，说话口音怪里怪气，性格也完全没有个女人样子，我啊，巴不得趁此机会逃开她呢。父王既然如此委屈我，我可得向他讨个侧妃来，至于那女人嘛，反正她爹都死了，任她自生自灭去吧。”

朱棡点头附和道：“二哥英明，英明。”

朱棣在一旁却听得不是滋味，不过却也没说什么。

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是太子嫡亲的弟弟，也是朱棣的另外两位兄长。不过朱樉溺于骄奢淫逸，而朱棡刚勇无谋，朱元璋对他们并不器重，反而将期望全部寄托在了朱标身上。朱标为人宽厚仁爱，对两个弟弟更是包容友好。因此这三兄弟相处也算融洽和乐，颇为难得。

朱棣也有个嫡亲的弟弟，是五皇子吴王朱橚，同他一样是碽妃所出。这位碽妃是高丽进贡的妃子，人生得高大，皮肤也白皙，在后宫妃嫔中很是特别。朱元璋对她的宠爱也一直是那样不冷不热。朱棣和朱橚也多随了母妃的模样，不过朱橚比他更为瘦弱些，又是早产儿，先天不足，整日在宫中研习些医药之事，基本不出门，这次讲武他也没有随行。

之后，朱棣顺路和太子前往东宫看望朱允炆。

朱允炆自从刘府回来，好几月了，风寒一直没好。召御医来看了好几回，该用的药也用了，却总是找不到病根在哪里。---所幸他这病魔虽绵延缠绕，却温和浅淡，也不至于禁受大苦大难。

朱棣到他房间的时候，正见宋谨在书房陪着他说话，将朱允炆逗得咯咯直笑。宋谨见了朱棣，向他请安后便告退了。

冬末春初的天，朱允炆穿了个云纹锦面大红氅，肩上围绕一圈白狐狸毛，手边摆了一本书，正坐在火炉边上，呵着手缩着身子，苍白的脸上映照红彤彤的火光，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了些精神。朱允炆见朱棣来了，仰着头望了望他，眼角和嘴角上翘着，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朱棣走到他身边，问道：“刚和知言先生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朱允炆回答：“知言哥哥说爹爹和我小时候一个样，都不喜欢吃药。一旦他生病了，他就要想尽各种办法爹爹吃药。”

朱棣噗嗤笑了一声，之后便问他：“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这两天有好点了吗？”

朱允炆摇了摇头，说道：“还是那样，药好像一点用都没有，胸口还是闷闷的，好像有石头压着一样。”

朱棣几不可见地皱眉，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四叔，爹爹，还有你皇爷爷，会把全天下的名医都给你找来。”

“嗯！”朱允炆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朱棣从他身后的书架中抽了一本书，就在旁边坐下，和他一起学习。不久之后，便感到身边的人彻底安静了下来。朱棣拿余光一扫，朱允炆正垂着脑袋，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大致翻了几页书，朱棣再扫一眼朱允炆，后者还是保持着那副姿势，只是因为离火炉远了，情不自禁地搓着双手。朱棣将视线往上，见他的脸比刚才明显苍白了。

朱棣在心里微微叹气。

朱允炆虽然觉得有点冷，但也还能捱住，便继续看他的书了。谁知下一刻，他的身子突然凌空，他几乎要叫出声来的时候，就落到了一个温暖而宽厚的怀抱中。

“我看看你手上这本书。”

朱棣低柔的嗓音轻轻地落在他的头顶。朱允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傻笑。

呆得久了，朱允炆感到睡意连连，朱棣的怀抱又太过舒服。不知不觉间，他便睡了过去。恍然梦醒，他躺在被窝中，而朱棣，早在不知何时离开了。

时间忽而就到了三月，开春的时候，宫中上下开始浩浩荡荡的讲武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