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夕夜（1 / 2）

那人发觉朱棣正瞧着他，依旧那样笑眯眯地，对他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近年和允炆关系亲近的燕王大人吧。www.biqugexx.net微臣宋谨，表字知言，见过燕王。”

朱棣心念一动，问道：“宋濂先生是你什么人？”

宋谨一双秀眉微微一挑，赞赏道：“四皇子英明，不负太子所赞，景涟先生正是家祖。”

朱棣心下了然。听闻宋濂在教授太子的十数年间，曾令自己最小的孙子担任太子侍读。听说此人与太子年纪相仿，而性情淡泊，太子也从未将他带出台面，因此除了太子府与宋府的人，没人见过他。原来竟是此人。今日一见，果然清雅脱俗，名不虚传。

宋谨招待他们喝完了茶，对朱允炆道：“允炆，今天怎么有空上我这来了？”

朱棣眼观鼻，鼻观心；朱允炆面不红，心不跳，撒娇道：“好久没见知言哥哥了，我来看看您。”

宋谨失笑，捏了捏他圆滚滚白嫩嫩的脸蛋，无奈道：“说吧，有什么事情求我。”

朱允炆吐了吐舌头，悄声道：“允炆想让知言哥哥带我去一个地方……”

宋谨缓缓道：“除了出宫，我哪里都带你去。”

朱棣的茶喝到一半，呛在喉咙里。朱允炆一副做了坏事被当场逮到的心虚表情。朱棣瞥瞥朱允炆，心想，叫你想得美。

朱允炆忙道：“不是的不是的，允炆不是想出去玩，允炆只是担心……担心刘基先生，想去看望他。”说罢，朱允炆使出一身蛮劲捅了捅朱棣的腰。朱棣一口水刚缓过来，这一惊吓，差点将水又下到气管里，叫他成了史上第一位因为喝水呛死的皇子。

他放下茶杯，忙跟着点头，恳求道：“先生已经大半年没有来为我们上课了，听说他现在不能下床，整天在府中静养，我和允炆想亲自前往探望。古语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父亲有难，我们这些做儿子的怎么能不尽孝道呢？”

宋谨闻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不行，你们尚年幼，一旦出了什么事，谁都付不起这个责任。如今天下并不太平，前朝余孽四出，白莲教又为祸一时，这里虽是京畿之地，守卫森严，也难保万无一失。你二人有这份孝心固然可敬，但若是为歹人所掠，全天下都要为之缟素。---”

宋谨这一说，二人脸色为之一变。朱棣也觉出不妥，暗暗拉了朱允炆，说道：“允炆，我看还是算了吧。”

朱允炆低着头没有说话，朱棣放开手，朱允炆反拉住他的衣服。朱棣正疑惑他要做什么，朱允炆向宋谨行礼道：“允炆知道错了，允炆不去了。”说罢，拉着朱棣，离开房间。

宋谨看着二人远去，微微叹气，关上了门。傍晚时候，有人前来敲门，看着门前的身影，宋谨便知是朱标前来催促他。他匆匆梳理了一下头发，走出了房间。

朱标在门外还没等多久，见宋谨开门走了出来，忙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含笑调侃道：“怎么，你不是说不去吗？”

宋谨停下脚步，朱标一时没收住脚，撞得他往后趔趄几步，朱标下意识地伸手拖住他的身子，却被宋谨一掌拍下。宋谨道：“今日七夕之夜，有太子请我游玩赏乐，喝酒吃饭，如此美事，知言怎能不奉陪呢？”

朱标没说什么，只是眉眼都放柔和了。

宋谨跟着朱标坐上马车，车子碌碌驶出了宫门。眼前的景物随而为之开阔起来，闾阎扑地，烟火万家，京华鼎盛之地，一望无际都是房舍与人家。沿路有瑟瑟垂柳，时而拂过车顶，簌簌作响，自献乐声。七夕的黄昏，高楼的屋檐早早挂起了火红的灯笼，街边的摊贩摆满了道路两侧。马车一路飞驰，停在一座灯火璀璨的酒楼之下。

朱标与宋谨一前一后下了车，回头嘱咐车夫和侍卫道：“明日午时，在路处等我便是，你们一人从我这领些钱，这段时间便当是给你们放假。”

说罢，朱标从拿出几张银票，顺次派发下去，下人中一阵欢呼。直到最后一个侍卫，他从朱标手中拿过银票，头都没有抬一下。朱标又想起来刚才这人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他顿时生了疑心，命令道：“你是哪个侍卫，将头抬起来。”

然而那人绷紧了身体，愣是不敢抬头。朱标更是怀疑有鬼，不动声色地朝其他人使了眼色。那些侍卫都是由朱标亲自精挑细选，主子一个眼神他们就能领会。离得最近的那个侍卫在电光火石间擒住了他的双臂，迫他抬起脸来。

朱标看到那人的相貌，瞠目结舌，强自克制住颤抖的声音，不怒自威，道：“你……好啊，还学会先斩后奏了。还有一个呢？”

朱棣颤颤道：“车，车里……”

朱标为之气结：“你们……”他愤而甩袖，低声命令道：“你们所有人，时刻在暗中保护他们。不许有意外。下不为例！”

众人齐齐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