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2）

戛玛只觉得像是有一支利箭射中了自己的心——对那种窒息一般的痛苦感觉，她感同身受。

因此，她情不自禁地向着洛西靠近过去，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毕竟她很能明白他的心情，甚至于完全理解他的痛苦。

而看着他痛哭失声的模样，她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铁钉划着一样难受，禁不住轻轻握住他的手，在他抬头望向自己的那一瞬开口说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见洛西只是礼貌地点点头，随即又苦涩地将目光挪开，戛玛深呼吸一口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来，直视着洛西的眼睛说：“因为……我也是孤儿。而且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了。”

她的话让洛西讶异得瞪大了眼睛，可是他很快便在她的眼里看见了和自己近乎一致的忧郁——而这种忧郁，若不是因为失去至亲，寻常人的眼里绝不会有。

“怪不得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帮你。”洛西喃喃地说，“哪怕有被亚弗尔碎尸万段的可能，也依旧义无反顾。”

“谢谢。”可没想到，听到这一句，戛玛竟很开心地笑了，“除了我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洛西一愣，竟不自觉地望向她的眼瞳深处，却意外地在里头望见了自己一直以来所憧憬的东西，因而不禁脸红了。

*

清晨光线正好。

慕方晴难得地起了个大早，奈何疫情的警报依旧没有解除，所以即便是化了再美的妆出门也照样得覆上口罩，再加上还要担心感染病毒，她只觉自己在一瞬间便没了出门的动力。

可是，她禁不住开始怀念那些在聚光灯下演唱、被狂热的粉丝簇拥、被热情的气氛包围的热闹感觉来——尽管在那些日子里，黑她的人也是最多的。

她起身走到钢琴旁，看见金纱颜色的阳光正覆在钢琴光亮的盖子上，虽然琴盖尚未打开，可她却似乎已是在幻想中听见了那悦耳的旋律。

也是出乎意料，只不过这样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所有旁的话题便在片刻之间销声匿迹，全都齐刷刷地围绕着疫情展开，所有的人都在异口同声地诅咒着那个该死的病毒，祈求着人类能够快些度过这道难捱的关卡，连之前那些比上班打卡还准时的每天向她发来“诚挚慰问”的黑粉们都不知所踪了。

“人类社会只有在回归自然的时候，才会现出它最健康的模样来。”慕方晴喃喃地说，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正出神着，门忽然开了——她将目光转向门口，却发现是阿尔法回来了。

他看起来像是刚刚买菜回来，还没来得及摘下口罩，可一见了慕方晴正站在钢琴旁边，他便因着开心而将眼睛笑得弯弯的：“是正准备练习吗？弹一曲给我听听吧，亲爱的！最近地球上实在是太压抑了，我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憋疯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回那首《森林波尔卡》就挺好的！”

*

血红色的风掠过被烧焦的土地，裹挟来让人毛发倒竖的腥臭味道，闷热的空气像一个倒置的热水壶般笼罩在这片土地的上空，炽热的气息使得盘旋在不远处的飞鸟都不敢驻足停歇。而这会儿，亚弗尔和欧米伽就静立在这片被烧得焦枯的土地中央，汗水浸透了衣衫，可脸上挂着的却是心满意足的扭曲笑容——但与其这么说，毋宁说那本就是一个扭曲的笑容，只不过你能在里头窥见心满意足的味道罢了。

“沉寂了那么多年，已经很久没能遇到可以让我这样拼尽全力一搏的对手了。”欧米伽说——因着耗费了太多体力，他喘着沉重的粗气，可一双眼眸里闪烁着的却是比星星还要明亮的光芒。

而此时，站在他对面的亚弗尔也因着近乎耗尽体力而无法动弹——尽管额前的碎发垂下来盖住了眼，却也依旧难掩他眼神中比正午的阳光更为刺眼的兴奋：“虽然不想承认，可我竟然也有同感……我真的从来不曾预料到，在这续借来的空洞如腐木般的生命里，竟还能有机会见到回忆里的场景这般栩栩如生地重现在我眼前，这足以让我死而无憾了！”

听他这样说，欧米伽仰天大笑一声：“虽说你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我现在，却还不舍得让你去死呢。”

亚弗尔淡淡牵一下嘴角：“要想让我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可说到这里，他略略顿了一顿，就好像望见了回忆里一截遥远的片段，便似出神一般对着欧米伽说道：“但不管今天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我却挺想知道，在这错位的三千六百多个年头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你又过着怎样的生活？”

欧米伽站直身子，像是在对着亚弗尔说，又像是对着回忆里的自己在说，语气缥缈得近乎有些不实：“当我还处于居住在火星上的年少时代，我曾一度认为自己未来的人生会波澜壮阔、鲜衣怒马，绚丽多彩有如史诗——可随着年月流逝，尤其是在地球上展开全新的生活之后，我发现人生不过就是一册满布着琐碎和平庸的影集，而在生活的尽头等待着我的，不是香槟和美酒，亦不是镶着流金的光辉岁月，更不是玫红色的浪漫理想，而是望不见尽头的柴米油盐、转不到终点的表盘钟面、撕不尽页码的日历行程——”

“听你这样说，这三千六百多年来，你过得很无聊咯？”可亚弗尔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的笑似是带着淡淡的鄙夷。

“当然不是。”欧米伽却也不恼，“自打我确定你还活着之后，我那苍白到近乎褪色的人生，又再度拥有了崭新的意义。

“我开始有了盼头，有了希望，有了每天想要追逐的光——即便这束光，最终会将我引向地狱的深渊，就此万劫不复。”

亚弗尔依旧在笑，却是垂下了眼帘：“你还真是愚蠢。”

可是欧米伽仍旧没有生气，反倒是深深地望进了亚弗尔的眼睛里：“亚弗尔，你难道不是一样吗？”

“当然不是。”亚弗尔轻蔑地说，“毕竟我可不是那种会将自己全部的希望寄托于旁人身上的蠢蛋。”

“那么，你又为什么还要在玉兰星上静静等待着我的到来，而不是忙着为自己的人生增光添彩呢？”

“因为我死得不明不白。”亚弗尔说，终于第一次正视起欧米伽的眼睛，就好像要把萦绕他心头的那股深沉怨气射进欧米伽的心里去，“而你是那段岁月里我能抓住的最后一小段尾巴。”

“那么，你便没有资格嘲笑我。因为我们所走的路，在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没有在嘲笑你。虽然我不能否认你的愚蠢，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和你就有多大的分别。”

远处依旧在熊熊燃烧的火光映亮了亚弗尔的脸，他深邃的眼瞳里反照出欧米伽的影子，而被束缚在那影子里的欧米伽，也正目不转睛地直视着他。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立场，我们有没有可能成为朋友？”亚弗尔问，神情里竟藏着一丝淡淡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