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2）

张小芸的德国邻居送来的威士忌的确是好东西，想必价格不菲，每喝一口，都有一种自己正把一块块的金币吞下去的感觉。www.biqugexx.net我说不太好，这感觉应当叫做穷奢极侈吧。相比较的，威士忌酒杯却中规中矩，张小芸说是去年的时候在什么商场里买到的很普通的玻璃杯。她看上去已经完全适应了二十世纪末的生活了，且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门路。

她说她回到这里，这是第三个年头，前两年怎么样我没有过问，不过也可以判断出来，她应该没有大红大紫的可能。毕竟还在青年旅社的酒吧里做演出，入场券上甚至连乐团的名字都没有。

“故意那样的。”张小芸说，“还是谨慎一点好。”

“可你小时候不是在东北吗？”

“嗯，是那样不错。”她喝了一口咖啡威士忌，把杯子放在了身边的小桌子上，脱掉鞋子，双腿蜷缩着放到椅子上去用手抱着了，“再怎么说也是未来的人，万一造成什么影响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谨慎为上。”

“不像我。”我略有些惭愧的说，“一回来就把整件事情都说出来了，也不知是什么缘分，居然说给了李梦听。”

“小说写的如何？”

“一筹莫展。”

“或许你也应该早点回来。”她说，“你写的东西并不适合我们那个年代，这点我想你自己也清楚。”

我默然颔首，眼望着沉睡的海。

迄今为止，真正读过我的小说的人只有四个，李梦，张小芸，徐不语和恋人。

恋人和徐不语对我写的小说没有兴趣，理由是太沉闷，没有俊男美女和破天荒的情节，人物的生平都波澜不惊，太现实了。www.biqugexx.net没办法从中取得生理上的刺激和慰藉。

“要的是一种逃避方式，一个紧急出口，明白？”徐不语曾这样说，“晓得那件事吧？外国人靠中国网络小说戒毒，我说，事情真假你别跟我较真，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得让人恨不得把毒瘾都戒了才够劲儿啊！就得是绚丽疯狂的冒险和刀刀见血的爱情，得让读书的人短暂进入另一个世界里逃避自己的失意并给与一定程度上的麻醉……”

他说的头头是道，我只当耳旁风听了。

恋人也说过和徐不语差不多的话来着，说我的故事太认真，不洒脱。

我其实自己也清楚，自己恐怕穷极一生也写不出会被所有人都追捧的小说来，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然而之于我来说，写作这件事不仅仅是讲一个新奇有趣的故事那么简单，更像是类似于解剖什么的过程。切开，缝合，再切开，再缝合，是一种探索和搜寻，也是表达，搜寻和表达属于我的潜在的什么东西，那种我之所以是我的什么东西。

是一种很私人的行为。

当我选择把这些私人的情感公之于众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被批判的准备，因为我就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

我读过许多众口相传脍炙人口的新鲜故事，我也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那些天花乱坠有着异于常人的世界观的故事会被人们所喜爱。然而说到底，我只能是我，我的孤独所产生的世界也将像是密码一样，只能被我所解读。

唯独张小芸是例外，她并不完全理解我写的东西是什么意思，本来也不是一遍就可以得出结论的文章，但她能够理解我的动机和形式。这么说恐怕有给自己扣高帽子的嫌疑，并不是这样的，我从不认为我进行的是学术性的高深作业，我写的东西也不是可以赢得诺贝尔和矛盾奖的玩意儿，甚至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写出来的这些字究竟是否有着和其表象完全相同的意境。

但我还是要写。

“不说这些了。”我说，“你的事也稍后再讲，说一说我们为什么回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