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新娘（二十）（1 / 2）

经过几天的沉淀和休整，他们决意继续探索云家镇。

临行前几个小时，辗转难眠的云长卿敲开云湘的房门。他迈步过去，拽住他的领口，金属拐杖“铮”地落地，“小唯被拘留了。医院说，你昨晚去过探望她。这件事最好与你无关，否则我和柏舟绝不会轻易饶了你。”

云湘别过脸，压抑地闷咳起来。借拂晓时浅金的晨曦，云长卿瞥见，他嘴角抿着一抹粘稠的殷红，不由心虚地抽回手。君弈斜在门边，勉强维持站姿，直截了当承认道，“是我。”

“甄忆晴和魏晓山愿意的话，可以一辈子跟着小唯，她有大把时间接受惩罚。”云长卿如鲠在喉，“这还不够吗，你为何非得要毁掉她的人生？你知不知道，小唯和他们一样，都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

小唯的身世，还有住院时，她对云长卿他们的剖白和忏悔，这些君弈一概不知，不过这无碍他判别是非对错。他的淡然渗杂着冷漠，“受到伤害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理由和借口，不然，悲剧只会不停地轮回下去。”

“既然如此，你还煽动他们报复？”

“你混淆了概念。伤害小唯的另有其人，而她却因为曾经的不幸遭遇，造成甄忆晴和魏晓山的死亡，这才是我所说的悲剧的轮回。”君弈厘清说，“小唯的杀害，死者的报复，就如同用球砸向墙壁，球反弹不幸伤及自身，错的是投球者，还是墙壁？”

云长卿无法释怀，由于云湘的掺和，现实和他预知的风牛马不相及，“你自己呢，区区的局外人，仗着哪种身份搅局？假若你没有插手，现在或许有转圜的余地，小唯也不至于走入死路。”

“如果我放任不管，她那时就血溅当场了。她呢？因为怀疑我洞悉了秘密，动辄就杀人灭口，若不是云中君，不是在你心中十恶不赦的厉鬼先后阻挠，你想跟我谈论人生哲学，要么是到太平间认尸，要么是到殡仪馆瞻仰遗容。”

君弈从来没期许过囊括小唯在内任何人的报答，他自问既非圣贤，亦非败类，“放心吧，我从来不会辜负别人的善意和恶意。”

谈话不欢而散。

临近九点，队伍整装待发。小唯的经历触动了他们的危机意识，所以他们打包了粮食、急救用品和探险装备等，以备不时之需。云长卿体谅晓如的体能，答应替她分担负重，但他眼下也颇为她头疼。

思前想后，他诚恳地说，“云家镇环境恶劣、日夜温差大，不如你换一身衣服？”

柏舟和龙子不发表评论，冷眼瞥向她的雪纺裙。晓如强颜欢笑，轻轻念叨说，“谢谢长卿哥关心。”然后闷不吭声地改换成运动装束。她重返饭厅后，姗姗来迟的几人依次现身，搂着黑猫玩偶的哑巴瞬间成为焦点。

她眼巴巴地仰望这云长卿，他轻咳了下，说，“出发吧。”

队伍之所以默认哑巴携带玩具的行为，主要是他的“新欢”比“旧爱”正常、养眼太多了。就连平素爱挑刺的龙子，也选择眼不见为净，生怕他受到刺激，等到了云家镇，在某个犄角旮旯刨出个白骨玩意儿。

公交准点到站，他们鱼贯上车。云湘几人并列坐在最后排，云中君闭目养神，云湘阅读笔记，哑巴任猫玩偶瘫在他腿上，躬身环抱住它。面对云湘时，小孩儿依旧是冷傲、嫌弃的小表情，不过小短腿倒是晃得欢快，脑袋也自然而然歪向他。

玩偶是谁笼络人心的手笔，大家心中有数。

晓如转过头，努嘴说，“小湘哥。”

君弈聚精会神看着跨页的平面图，信口婉拒说，“改天再说。”

她吃瘪，蔫不拉唧地生闷气。云长卿于心有愧，打定主意补偿她，便温声抚慰说，“开心点，回去给你买。”

晓如敷衍地应了句，碎发之下的眼睛泛着异样的情绪。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他们重返前几日止步的地方。

所有人默契地驻足，举目审视眼前的古建筑。茶楼楼高三层，体表覆满攀援植物，仲夏正值花期，放眼望去，花团锦簇，如落雪如幻月，若不去拨弄油绿的枝芽，就难以发觉底下凄惨黯淡的炭黑。

相隔百年，茶楼仿佛仍残留着烈火灼烧时的焦臭。

起风了，千疮百孔的建筑飘来鬼哭狼嚎般的回音。越是靠近，不适越是鲜明，君弈踏足幽暗的空间之际，好像有个铁锥自高处锤下，洞穿天灵盖，将三魂七魄勾离。极致的黑暗中，视野里红光闪现，他不惜耗费精神聚焦，斑驳的血影幻化作摩肩接踵的群巫。

姣服繁华诡谲，以枯藤、稻穗装饰点缀，五色斑斓的傩面具遮去他们的面容，如隐匿幽篁的邪魅，如沟通神灵的灵修。佩玉铿锵，丝竹乱耳。纷乱之间，一个半红半百，血溅过似的傩面具缓缓凑近，可怖的笑唇停在他脸上，攫去了呼吸。

“云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