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新娘（十八）（1 / 2）

“你不是自称很厉害吗！”小唯承受着媲美骨枯的剧痛，内敛的人设土崩瓦解，她朝自身难保的云长卿破口大骂，“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辜负我，背叛我！”

前一秒，她跟躁郁症患者没两样，下一秒，她就重新卑微而精明起来。小唯放弃云长卿，可怜巴巴地打君弈主意，“云、云湘，我知道我们还不熟，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明白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道理。”

君弈一凛，“说清楚。”

“你和云中君尽可能拖延甄忆晴，为我争取、为我们争取离开的时间。”

话没说完，距离小唯不到两米的鬼魂向她扑过去，求生本能和行为习惯使然，她故技重施窜到随便谁的背后。

眼前虚影晃动，腐烂的气息袭向被当作挡箭牌的君弈。他瞠目，然而宛如清宫剧中的护甲套的长指甲，仅是叮了下他的脸，就连同主体被摔到护栏外。

君弈转动僵硬的脖子，瞳孔缩成小点，他顾不上从轮椅掉下来的危险，上身猛地前倾，接住失去意识的云中君。他接触过鬼魂的胳膊，呈现枯萎的死灰色，像感染了烈性的瘟疫。君弈想起那组黄色的铁马，他撩开云中君的衣摆，大面积的瘀伤从腹部到胸口。

“下一个，你还想找谁做肉盾，小唯老师？”

甄忆晴咯咯笑道，他扬手，云家镇的鬼魂脱缰般蜂拥而至。

君弈被洪水般的厉鬼包围、淹没之前，他满脑子里，都是云中君从兜帽里跑出来的那缕长发。

一声虎啸凭空而起，摩肩接踵的鬼魅像烛火扑灭，徒留一堵雾墙。

甄忆晴双臂横在额前抵御怒吼狂风，掀起的钢材将天台的护栏砸烂砸变形，而伫立在正前方的他安然无恙。

烈风停歇，其他人放下自我保护的臂膀，看到云湘云淡风轻地放下投掷符箓的手，而体型和越野车有一拼的白虎像只餍足的大猫，它撒娇地蹭蹭云湘的脑袋，化为荧蓝色的光尘。

小唯惊讶地发现，束缚他们的鬼手不见了，她抬眼看到平安无事的甄忆晴，心情跌落到谷底，她命令君弈说，“你还留着他？快点杀掉甄——”

她呕出大口鲜血，咚地跪倒，魏晓山抽出贯穿小唯蝴蝶骨的手，恶心地甩掉皮肤上的鲜血。

他勒住虚软的小唯，斜睨打算营救的君弈说，“别乱动，除非你希望我扭断她的喉咙。”

反转像道雷把云长卿劈得里焦外嫩，他心头罩着被背叛的羞辱感，“甄忆晴威胁你，对不对？有我和柏舟在，他伤害不了你的！”

魏晓山不屑于施舍给他一抹眼神，拽着小唯，径自拖向甄忆晴，微扬的语调透着难掩的喜悦，“甄子。”

“您还记得三年前的6月21日吗，老师？”

小唯抖得像筛子，脸色惨白，和纸扎娃娃一模一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她亲爱的学生报以甜美的笑容，她背脊和手臂爬满了鸡皮疙瘩，哆哆嗦嗦地辩解说，“我都是为了你们好，让你们提前见识世界的残酷而已，我哪里做得不对！”

“我是个成年人，知道这个社会有多黑暗，有多丑陋！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了，你们迟早会被这个吃人的社会生吞活剥！”小唯失声嚷嚷，俨然陷入了癫狂，“我没有错！等你们到了我的年纪，就会明白我用心良苦！换作你们，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乍听，颇像严师的训诫。

甄忆晴嗤笑，牙齿又小又白，“小唯老师，我们还有机会长大吗？”

他钳住她粗短的脖子，高举过头顶。小唯脸肿如猪，背部和肺部像被粗粝的砂纸打磨着，密集的痛苦信息阻塞了她的思路。慢慢地，她双目翻白，紊乱的思绪迎来了久违的宁静，突然间醍醐灌顶。

云长卿说过，甄忆晴的死是一切的了结。假设物理和非物理攻击都对他无效，那么，如果说，以相同的方式，再杀他一次呢？

小唯抽搐的手无意间打到口袋的物件，对啊，坟茔里挖出的折叠刀，一直就在她身上。

求生欲逼着她咽回最后一口气，她动作前所未有地敏捷、迅速。双手攥着滑溜溜的刀柄，大喝一声，挥刀刺入甄忆晴的心脏，位置分毫不差，一如三年前。

魏晓山甚至没反应过来小唯的逃脱，他无能为力地看着悲剧轮回，接住甄忆晴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君弈对上魏晓山血红的眼睛时，颅内爆发绞碎的剧痛，像有无数人蛰伏在幽暗之地碎碎低语——他看到了甄忆晴和魏晓山的过去。

昔年今日，在多媒体中心的天台，甄忆晴和魏晓山玩命似地打了架，筋疲力竭的两人大字型地躺在地上，仰望满是阴霾的天空。魏晓山别过头，抹了把眼睛，“我妈住院了，我走投无路。反正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偷班费的小偷。”

甄忆晴沉默，“我也喜欢历史和考古学。”

“哈？”

“历史博物馆，一起去吧。”

魏晓山沉默，“什么鬼，不对，我的意思是，明天吧，等下我得去超市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