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佬递笔(三十一)(1 / 2)
杨白苹拾起那几分亲子鉴定,心绪出乎意料地平静,大抵是二十几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构想、模拟谎言被揭穿的场景,纪兆任何的反应,或愕然或震怒,都在她的预算内。“纪筠是医生,他如果想替换掉样本,易如反掌。”
“睁大你的狗眼,这是第一人民医院吗?”
“说、说不定他有相熟的人呢?”
“那我们再去做一次亲子鉴定。”纪兆说,“如果结果相同,我就把你们三个剁成肉碎喂狗!”
杨白苹闻言,两眼翻白,蓦地倒在纪亭身上,出气多入气少。纪亭又是掐眉心,又是摁太阳穴,半天她终于缓过来,磕磕碰碰蠕动到纪兆腿边,“阿兆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解释?”
纪兆一拐杖撇在杨白苹脸侧,受理点正中太阳穴,女人的哭啼声突然煞止。
他从容不迫地捋去拐杖无形的污秽,对宛若惊弓之鸟的纪亭说,“我白白养了你这个便宜女儿二十几年,你要是听话,还能顶着纪家千金的头衔过日子。”
贸然公开丑闻,沦为笑柄事小,波及公司股价事大。纪氏脱离老纪家的庇佑,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免不了得罪几个人,近年虎视眈眈的同行不在少数。
纪亭偷瞄一眼昏死的杨白苹,虽然不甘愿,还是小鸡啄米似地点了头。如果那时候她有能耐牢牢把持住纪筠,结果会否大为不同?
母亲的怯弱,妹妹的屈服,纪寻一概无动于衷。
纪兆好像听见血管爆崩的杂音,岩浆般冒出煞白的气泡,五脏俱焚。
蒙在鼓里,一直是他。
但这不是发作的最佳时机,他嚼舌,“明天把离职手续办好,等纪筠回来,你去给他当助理。他没有底子,需要从头学起,你好好辅助他。”
以纪寻的能力,弃之可惜。做不成父子,还可以做他的得力助手。再说,纪寻接触到太多纪氏的机密文件,资料外流的话,不敢想象会对纪氏带来多大的损失。
机关算尽,却没料到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结果。纪寻走到博古架前,视线平行处摆着纪兆寿宴得到的貔貅玉雕,龙鳞片片分明,形貌栩栩如生,他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道,“父亲,不,该称你为纪先生了。”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一直想成为一个钢琴家吗?在古典音乐大赛拔得头筹之后,莫纳德音乐学院送来了校长亲笔的录取函。”
“为了让我死心,你把它撕碎了丢进垃圾桶。”
纪寻低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跑到街上拦下垃圾车,翻遍所有的袋子,好不容易把它们找到、拼好。你一句话,让我放弃梦想学金融,现在又一句话,就让我将所有心血拱手相让?”
他一步一步靠近他打小尊敬的父亲,握着石雕,抡了过去。
“你怎么不去死呢?”
万籁俱寂。
纪寻厌恶地躲开扩散的血液,走近纪亭,她捧着双腮,如同一只失智的土拨鼠。纪兆的书房隐秘性很高,处理得当,他有信心可以做得滴水不漏。他把纪亭的手按到黏糊糊的石雕上,“我是主谋,你是帮凶。我有事,你也不会好过。”
纪氏原本属于老纪家,虽说名义上交给纪兆管理经营,纪卿名下仍占有一部分的股权,她的意见有决定性效果。婚后几年,纪兆努力扮演好丈夫的角色,想方设法将婚前个人财产变为夫妻共同财产,好让他挪用吞并。
法律,是用来保护懂法的人。
纪兆不要从掠夺者堕落为被掠夺者,他很早就立下遗嘱,保卫他呕心沥血积攒的产业。
他自认为万无一失,但律师也是人,支付足够打动人的价格,或者拿捏足够威胁人的要害,任何人都会言听计从。
目前为止,纪寻还没收到纪兆修改遗嘱的消息。这表明,他的挂名父亲死得合时的话,纪家仍是他的。
“过来收场。”纪寻联络家庭医生,语调轻松地编造纪兆的厄运人生,“死法?随便吧,譬如说脑溢血导致突然失去意识,最终酿成严重的交通意外,伤重不治当场死亡之类的。”
“好好安排,明天我要见我父亲最后一面。”
黎明时分,纪寻接到了第一人民医院的紧急通知。
他说不清怪异的源头,不过想到纪筠已经被辞退,他也不杞人忧天,跟杨白苹和纪亭火速前往医院。
“纪兆”奄奄一息躺在手术台,戴着透明的呼吸面罩,他的脸由于剧烈的撞击被玻璃划花,彻底毁了容,一半以上的头骨受损,抢救过程中虽已经被适当清洗,依然无法改善面无全非的惨状。
三人死死辨析濒死的男人,通过破烂的衣衫,还有手术台边放置的私人物品——全球限量,仅此一个的手工钱包,以及那个男人情有独钟的黄鹤楼牌香烟,确认了纪兆的身份。
抢救的医生摘掉口罩,满目遗憾,“我是神经外科的何子航。抱歉,我们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