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质子（二十一）（1 / 2）

随着“砰”地一声，迟衡被扔在了地上，身下只有薄薄一层草席，还隐隐散发着扬尘和汗液的气味，有点呛人。迟衡听见帐内外还在来来回回地有人进出，便只能接着装睡，闭紧眼睛听着身边的声响。

这时“咚”地一声闷响，仿佛山崖上滚下一颗大石头一般，迟衡心道这必然是吴子贞也被扔过来了。迟衡自幼习武，耳目原本就比一般人更敏锐些，这时又正在凝神细听，正好从吴子贞地动山摇的落地声中辨别出了他压着嗓子的一点闷哼，估计是摔狠了。迟衡咬紧了下牙关才没笑出声来。

又几声身体落地的声音，掀起好几阵小风扑到迟衡脸上，从各种不新鲜的味道中，依稀有几丝淡淡的泡桐花香。也不知小雪貂摔疼了没有，怎么就不往我身上扔呢，让小爷伟岸的身躯给他垫上一垫。

这时有个声音道：“行了，这次运来的都在这了，让他们先睡吧，估摸着下午就醒了。”

接着帐内就没了声音。

迟衡悄悄睁开了眼睛，这是个姑且算是个帐篷的地方，说是帐篷，其实也就是几块油布随便拼起来的一个破棚子，将将巴巴够遮风挡雨，但是半点不透气，此时又正是午后的时辰，帐子里又热又闷，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蒸腾出更加奇怪的味道。

不大的帐子里随随便便铺着几张草席，原本有点蓬松的质地已经变得硬梆梆的，也不知多少人睡过了。角落里扔着几条破被子，被面脏得看不清颜色，从窟窿里露出几缕灰色的破棉絮来。

这个场景无论是气味还是画面都十分有冲击力，迟衡虽然没有瞎讲究死矫情的臭毛病，可对着这种场面，也是多多少少有点接受不了。迟衡稍稍有些心烦，忽然觉得侧面有东西飞过来，便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了，摊开手心一看，原来是一块指甲大小的石头。

石头瞧着甚不起眼，通体都黑漆漆的，裹着一层土，常人眼里不过是块路边到处都有的碎石头，迟衡把土擦干净，轻轻笑了。

这石头名叫煤精，是北海特有的一种石料，其实是玉化的质地，只是因为通体纯黑又硬度极大，所以不认识的总会把煤精当作普通的石头。迟衡今日出门前已经给周利成传话，让他选上几个身形干净利索的暗中跟着点，看样子这是已经到了。

迟衡小心地把石头收好，抬头发现另外三人也已经坐了起来，都是一幅嫌弃的表情，王艾皎精精巧巧的一张脸拧得十分狰狞：“这什么猪圈这是！熏死了！”一边拧着鼻子一边把腿边一个睡得口水横流的麻子脸踢得远了些。

吴子贞大约是晃了一路有点晕，瞧着目光都直直的，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迟衡的胳膊：“这什么地方这是，咱们中午还有吃的吗？”

迟衡认真地摸着下巴，那里有前几天刚刚长出来的两根孤零零的小胡子：“这是个什么地方呢，这是个什么···”，说着转过头找梁雁：“小七哥哥快闻一闻这是什么地方！”

“不用闻了，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王艾皎正趴在地上，掀开草席，跟吃草的小羊一般在地上不住地扒来扒去。

“你们看这个”王艾皎直起身来，拇指和食指缓缓揉捏着一小撮地上的土，“这土是褐红色的，既能承水硬度又高，你们知道这种土最适合干什么吗？”

吴子贞回答的很认真：“捏陶人？”

王艾皎叹了口气：“吴大人是当年的榜眼，笔不停缀文不加点，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吴子贞更认真了：“我爹也经常这么说来着！”

王艾皎瞪了吴子贞一眼，声音更低了：“五行中土在中央，咱们都说中央土，取中和之意，其中尤以棕色为尊。火又生土，红色属火，利于中央土生长，气脉中和，生气凝聚，这下明白了吧？”

吴子贞这回明白了，不过更绝望了：“你你你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好不容易刚刚出了棺材，这是又到了坟头了？”

梁雁听了王艾皎的话，眨着眼睛算了算，轻声问道：“离宛平城半日路程，是灵台山？还是千固原？”

王艾皎低了眼睛：“这土湿润，必是周围有水的，灵台山前便绕着龙须河，况且千固原的土是沙土，必不是这么粘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