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从……八百年前的第二次对深渊之战开始。”

“……！”我吃了一惊。

八百年？地面上竟然还有如此年长的恶魔吗？

他没给我太多吃惊的时间，干脆地展开了回忆杀。

苏萨尔对双亲的回忆相当稀薄。回想起他时，首先浮现在脑子里的会是母亲一双冷淡到刻薄的眼睛，和母亲永远也不会微笑的嘴唇，

他的生活相当普通，他是当地的一户名声良好的一般家庭的孩子，有四个兄弟姐妹。

然后，战争开始了。

神降下了天罚。

苏萨尔的恶魔血统一定相当稀薄，因为在神罚的领域下，没有丝毫魔力傍身的纯血恶魔通常难逃一死，而混血也好不到哪儿去。可是苏萨尔竟然毫发无伤，只是不受控制地被激发了恶魔的特征。他的毫发无伤并没能缓冲人们对他的厌恶，神罚的另一个作用是揪出藏在人群里的恶魔。他就是藏在人群里的恶魔，直到现在才展现出他的犄角和尾巴。

他们禁止他出门，但是苏萨尔的存在不可避免地被人提及。

潜移默化的环境影响着苏萨尔对自己的认知。

“一念之差。”

“魔种。”

“……之耻。”

恶魔和人类的孩子，不论是在魔域还是人间，都不算一个良好的身份，第一次神魔之战时，人类选择站在了神的阵营，将恶魔赶回了地狱。苏萨尔出生时，一战时最年轻的人类战士们还未来得及老去，恶魔与人类之间横亘的鲜血尚未凝结。恶魔鄙视人类，人类憎恨恶魔。苏萨尔总是会被人带上耻辱的烙印，而这个孩子长着一条恶魔的尾巴和一对恶魔的尖角，也不知是来自于父母哪一方的基因返祖。流言因此指责苏萨尔的父母，随意猜测他们不纯洁的血统。

“劣等基因不应传递。”苏萨尔记得有一位衣冠楚楚的绅士曾这样对他说，他脸上的神情半是怜悯半是惋惜，像看着在垃圾桶里觅食的癞皮狗。

年幼的苏萨尔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不必要再去深究“劣等基因”这个词汇的具体含义，他从旁人的一举一动里深深了解到自己是不受欢迎的，父母因他的存在而相互攻讦，人们因与他的对比而沾沾自喜，仿佛他的存在会将至亲之人拉入泥淖，他足以通过自己的猥琐卑微映衬得任何一人的形象变得光辉伟大。

“你应该感谢我们的仁慈让你活下来。”有人说。

他应当感激吗？苏萨尔不知道。毕竟他还年幼，没有“应当”和“不应当”的概念。他本能地按照教导去做，服从他们，讨好他们。来自世界各方的“人”都向他施压，而他通过自己的无知无畏健康成长。

“后来呢？”

“他们都死了。”

苏萨尔笑了，神情竟然是轻快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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