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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血年轮 第六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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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染坊相亲无心插柳

土地庙寻婿有意拉郎

出事的那一天,王静如被小姨谢峥护送回来以后,母亲就把她软禁在家,不准出家门一步。王静如就在家里看看唐诗宋词,练练书法;闲时透过窗棂,看看春花凋零、溪水流逝;听听晚风呜咽,树鸦呱噪,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只有夜静更深时,才把对林至安的万分思念,苦苦品味,细细咀嚼。起床之后,就绕着弯儿向佣工、家人讯问川海河失事消息。佣工回答:“我们也听不到什么,老太太吩咐了,小的们说了要掌嘴。”家长们则回答:“别问了,外面消息一个比一个坏,说了对你也没好处!”王静如久而久之就觉得不对劲了。她有一肚子怨气要发泄:自己又没做过一件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家人的事,为什么就对我守口如瓶,当贼一样地防着?

这天傍晚,王静如重重地推开父母的卧室,高声说:“父,娘,你们对我这样不公平,我做了什么错事了吗?”母亲谢钰说:“你还做得对?又是深夜不归,又是与日本人较劲,差点小命也搭进去了!”父亲王靖却说:“你帮助至安、声援老师,做得也没错。”王静如说:“我没做错事,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出门?为什么对我封锁消息?”王靖说:“这也是为你好,自从学校出事以后,日伪军像一群疯狗,急红了眼。加岗增哨,抓了不少人,你要是出了门,被坏人发现了,那怎办?”王静如说:“照你这么说,出了点事,就该偃旗息鼓;死几个人,就要苟且偷安?这样国家不是亡定了,亡国奴当定了!”王靖说:“话也不能这么说,现在局势张紧,你三姨又不在家,还是谨慎一点好;等你三姨回来,你要去做大事,我们也不拦你,这样好吗?”王静如说:“不过,你们必须把这些天来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母亲谢钰说:“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你问,我告诉你。”王静如问:“有了林至安、邢兴他们的消息吗?”谢钰答:“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又问:“那马昭仪呢?”王靖答:“马昭仪那天不知怎么,就死里逃生回来了。还负了伤,全身血淋淋的。现在东躲西藏的!”静如说:“我现在就要见他!”谢钰听了直摆手:“我说小冤家,你就别再没事找事好不好?这姓马的,还被日本人通缉了,满大街都是他的画像。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要添什么乱,是不是也要被日本人画一张像片,通缉成□□?”王静如说:“我非得见姓马的不可,不然我就绝食,你们看着办吧!”王靖问:“你说说,为什么非要见他?”王静如哪能把要向马昭仪,打听林至安遭遇的心事,告诉二老?只是说:“这你们就别问了,你们别拦我,我这就去找马昭仪!”谢钰一听慌了:“你去了,不是惹火烧身?我们决不让你去!”王靖想了一阵说:“静如,你非要见他,我来想想办法。”

这王靖、谢钰夫妇俩,原以为女儿要见马昭仪,也只是说说而己;时间一长,也许就忘了。没料想这孩子却真当了回事。她不依不饶的早上催、晚上闹,还动不动就不吃饭。王靖犟不过女儿,只得想办法了。幸亏这王靖熟人不少,虽然与这马家素无来往,但还是通过各种关系,与马家取得了联系,那边传话来:“马大公子愿来王家。”

一个暗夜,王靖听得有人悄悄敲门,心中有数。透过门缝,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高高的黑影,知道人来了。把门一开,一个后生,疾步跨进门,叫了声;“大伯。”王靖认得是马昭仪,就把他领到花丛深处的暖阁。王静如正坐在椅子上,看到来人走得一瘸一拐,颈脖上还吊了根白带,吊起一只左手,面容憔悴。真不相信,他就是从前那个风流潇洒的马大公子。便说:“马昭仪,挂彩了?要紧不要紧?”马昭仪听了哈哈一笑:“这点小伤,何足挂齿!”王静如又问:“听说正在通缉你,你还敢出来?”马昭仪又是一笑:“他们要是能抓到我,还贴这么多告示?我命大福大,没事!”静如说:“你就吹吧!有能耐你怎么手也折了,腿也瘸了,像个落汤鸡?”马昭仪长叹一声:“你不知道,黄狗子真是心狠手辣,那天真是命悬一线哪!”

王静如就倒了一杯茶,让姓马的坐下说:“那天,你们不是安排得好好的吗?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马昭仪就把那天出事的前前后后,绘声绘色又说了一遍。不过刻意隐瞒了自己被捕的事,而是说他的小船被渔网一拦,就看到闸桥上人影杂乱,知道情况不妙,立即跳下水,躲藏在芦丛中,伺机逃了出来,才捡到一条性命。而且明明没看到林至安、袁晃的下落,却硬说亲眼看到他们遭到密集的枪弹扫射,船儿被打得像芦蜂窝一样,林、邢二人也从船上倒入水中,牺牲了。王静如又问:“你现在住在哪里?安全不安全?”马昭仪说:“东家一天,西家一天,打打游击。”王静如没说什么,就去找父亲王靖,想要把马昭仪留下。王靖见小马可怜,思索良久,也就点了头。于是,马昭仪就在王家小住了半个月,就住出点名堂来了。

再说林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上上下下并未慌乱,看上去还是风平浪静的。家长林炳瑞,总是相信算命瞎子的儿子“才高七斗”、“大富大贵”的话,深信至安会遇难呈祥,所以成天也乐呵呵的。女当家高群,自从那天在“望夫墩”前掉过两滴眼泪后,也从来没有哭过一声。这妇人生性刚强,非一般柔弱女子能比。她坚信儿子至安聪明机智,没什么难关过不了。林家又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急难之中,神灵会保佑、祖宗会庇荫的。这样想来,她就不应该哭;再说,自己哭哭啼啼的,让子女们也学了多愁善感,将来就成不了大器,这可贻误了孩子,这样说来,她就不能够哭。于是,她就把一泓思念、一潭企盼、一片愁苦,深深藏在心中、埋入梦里。每当二儿至达,向她打探哥哥行踪,她都神秘地说:“千万也不要告诉别人,你哥当了新四军,背上了驳壳枪。”至达听了豪情万丈,每当小伙伴们欺侮小妹,他就从口袋里掏出木制□□,“啪”“啪”指东打西,俨然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而当小女至慧来纠缠要找大哥,高群就哄她:“你哥还在海边捡贝壳,这贝壳捡少了,回家哪够分?”哄得小女就常常抬头东望,望眼欲穿。

只有大女儿至娴,是既不要瞒,也不要哄的。高群觉得这个十九岁的大闺女,出落得风姿绰约,比自己年轻时,多了三分妩媚,五分决断、七分心计!

在当地,女子长到十六、七岁,就该谈婚论嫁了。林家有女初长成,十里八村的大姑三妈,就纷纷来林家提亲。所介绍者,也少不了歪桃烂枣,自然婉拒了不说;也有几家殷实人家,也有几个端正后生,前来托媒说项。不过林家二老觉得尚可的人家,可女儿就是不乐意,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加以推脱,所以一个也没说成,弄得高群坐立不安,生怕这样拖下去,女儿真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可这至娴却一点也不急,无事人一般。

到了年底,十里店庞家来提亲时,高群终于横下心,非要女儿就范!原因很简单,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人家。庞家是诗书门第,在十里店上开了个染布作坊,所染印花蓝布,远近有名,成为金川的一大特产,门庭若市!而且,这庞老板待人和蔼,常常接济穷人,口碑极好。日本人来了,庞老板蓄须明志,从不与鬼子来往。庞夫人也贤惠豁达,深得邻里爱戴。独子庞中桥,长得眉清目秀,又知书达理,且从小最爱书法、绘画,成天坐在家中画山画鸟画人。他画了画就无偿送给乡邻,所以十里八村,不少人家就在堂屋里悬挂了庞中桥的画,什么送子观音、捉鬼钟馗、白眉寿星……逢年过节男女老少,就向这些惟妙惟肖的菩萨烧香、叩头,祈求平安。要不是这个庞公子,偶然在庙会上遇到了林至娴,而且一见钟情,这样的好事,怎轮到林家头上?既然庞家提了亲,高群就下了决心,一定要叫女儿去十里店相亲,再不听话,就要不客气了!晚饭桌上,高群就对女儿说:“至娴,这回庞家去不去?”谁知至娴这下可乖巧:“去!”高群才笑着问:“这次你怎么想通了?”至娴的回答又叫人哭笑不得:“庞家的印花布好看,我去见识见识!”

顾名思义,十里镇就在金川城东十里,是个小镇,只有几十户人家。至娴跟着母亲,毫不费力,就找到了那户姓庞的印染铺。远望一圈□□围墙,中间一个红柱黛瓦的车门,甚为整齐。进得门,是一个很大的院场,也有花坛,也有绿树。与别的地方不同的是,空场上竖着许多毛竹,毛竹上牵着绳子,上边晾满了白布、青布,工人们忙忙碌碌。娘儿俩就东张西望地到场后店铺里去买印花布。

一个很大的柜台,里边坐着一个面容清癯的老者,肯定是店主人庞老板了。他果然对人和气,百问不厌。在他身后,挂着一溜边印花布样品。这布是用当地织造的土布染成,铜钱样厚实,只缀着青、白两色的花纹。可是,别小看了这貌似单调的手工制品,它可是能与姑苏剌绣、云南腊染、杭州丝织相媲美的民间工艺珍品!这些工匠们用普普通通的棉布,借青、白两种简单不过的色彩,运用长如兰叶、短如桃瓣、卷如祥云、弯如新月的几何图案,就组成了各种精美绝伦的画图,有临风竹树、有嬉水鸳鸯、有登梅喜鹊、有笑雪腊梅……花布让农家做成帐帘、缝成被褥、裁成衣衫、裹成头帕,就凭添一份喜气洋洋、吉庆如意!而庞家的印花布,更是名声远播,这又要归功于他家父子二人,文化底蕴深厚,在传统工艺中又锐意改革,所以成为珍品!

至娴娘儿俩此行名为买布,其实是看人。她们先看到庞老板是个忠厚老者,后来又看到庞夫人端庄贤惠,心中暗喜。只是没瞧见庞公子庞中桥,他的书房一直紧闭着,想必藏在屋中舞文弄墨。不久听得门一响,他终于露面了,果然是五官端正,体态匀称,像个戏台上的奶油小生。

娘儿俩见庞公子走远了,又从偏门向后,看到小院子后,又有一排房子。东边几间,是庞家的住房,客厅地是磨砖地,桌是红木桌,当墙字画,高雅精致;两人也没登堂入室,便又向西边浏览。这里是一个工场,当时称作坊。十来个工人,有的扛布,有的凿板,有的刷色,忙而不乱。忽听得一阵“嗡嗡”雷声滚来,抬头看看天,却是万里无云。惊诧之余,循声望去,才发现声响来自最西头的屋子。走至屋前,立刻被一番奇异的景象惊呆了:当屋一块巨大的大青石,少说也有千斤,被凿成“U”字形状,正在徐徐左右滑动;而驾驭者,乃是吊在半空中的一个大汉!其人双脚分别踩在“U”字大石的两个顶端,左一下右一下,把大石踩得像玩具一般。再看此人虎背熊腰,全身都是肌肉疙瘩,就像当今的健美运动员。高群就问他:“后生,你在做什么呢?”他答:“踩布!”低下头果然看到,巨石下面,是展开的一匹铜钱厚的金川老布,被巨石压着、搓着。至娴就想,怪不得金川印花布这么金贵,原来它是经历了这么大的承受,才得以如此致密光洁!非常之物,得非常之练,果不其然!就问:“这位大哥,你站这么高,就不怕跌下来?”那人答:“不怕,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磁器活!”说罢“当当”拍了拍胸脯。至娴觉得,这人就是个云里金刚、山中罗汉,敬慕之情、爱怜之意,油然而生。

母子俩刚回到家,徐媒婆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她先是对高群咬耳朵:“林大嫂,对庞家满意吧?”高群点了点头。她又去找至娴说:“娴姑娘,有没有扯块印花布回来,做件短衫啊?”说着说着,至娴就拐弯抹角地问:“庞家那个踩石碾的后生叫什么?”徐媒婆笑笑说:“你问那个楞头青刚景?是一个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穷光蛋!从小就吃千家饭,穿百家衣,有一顿、没一顿的。”至娴问:“他有一顿没一顿的,就长成这么大的力气?”媒婆说:“他力气大,胆子更大!就因为莽撞,差一点送了小命!”至娴问:“为什么?”媒婆说:“说来话长,前年,日本人不是下乡扫荡吗?我们村来了七、八个鬼子,把没来得及逃走的人,都赶到庙场上。鬼子‘哇啦哇啦’喊了一通,我们也听不懂日本话,不知道说的什么。翻译官说是日本人要和中国人摔跤,不然就统通地把在场的人‘刺喇刺喇’!可是谁敢与这些畜生交手呢?那鬼子见没人跟他比,就拉出一个琪侯,琪侯吓得尿了裤子。可鬼子没放过他,像老鹰捉小鸡地把他摔倒在地,举起指挥刀就把琪侯捅死了!全场的人都吓得面如土色。后来又拖出个锡侯。这人有点小武功,与那个鬼子摔了几个回合,也不是日本人对手,也被摔倒劈了。鬼子杀了两个人,还不甘休,还是要找人比试。这时,从人群里就蹦出来楞头青刚景。他红着眼,像只牯牛,抱住鬼子头儿就摔。鬼子也是个好身手,俩人摔得棋逢敌手,最后还是刚景用了中国功夫犀牛望月,把鬼子摔成个狗吃屎。这时,我眼睛一闭,觉得全村人都没命了!刚景你捅了马蜂窝,让鬼子吃了亏,鬼子一急怒,我们全场的人,不都成了无头之鬼?可是万万没想到,那鬼子头儿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屁股,竟没有开杀戒,而是伸出大拇指,连声夸刚景‘大大的好!’还把我们全放了!你说奇也不奇?”媒婆喝了口水说,“我说这么多干什么呀?还是说正事吧!至娴姑娘,你也看到了,这庞家说钱有钱,庞家公子说人品有人品,你说这事,就这么定了?”至娴来不及分说,她就便扭着大屁股走了。

没过两天,徐媒婆又来林家了,非得讨个回话。至娴不得不说:“徐妈,这事呢,可不可以缓一缓——反正,我一定要烦劳你老人家的!”媒婆以为至娴面皮薄,还在妞妮作态,这样的姑娘她看得多了,也就笑着告辞了。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么!又过了两天,媒婆来到场边,低声对高群说:“你家至娴想通了没有?庞家倒是催得紧呢!”高群说:“她也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去问问她。”两人走进了屋,至娴在洗锅抹碗,见媒婆打了个招呼:“徐妈,你来了?我爸在田里呢!”那意思徐媒婆明白,是要把一个皮球踢给老爸,小姑娘害羞,也不奇怪。高群一声呼喊,林炳瑞就扛着锄头回了家。四个人就围坐在三脚桌前,正儿八经地开起婚姻会议来。

徐媒婆开场白:“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孩长大了,就得出门嫁汉,穿衣吃饭。至娴有十九了吧?再不找个人家,就要成老姑娘了,你们不急,我还急。我为你们找的这个庞家呢,有田有产,要嫁给他家的女孩子,少说也有一个排!庞家公子慧眼识宝,就是看中了至娴;我也好话说了七箩八笆斗,人家才托我前来提亲,不知你们是个什么态度,说了我也好回话。”

至娴听了,也不羞涩,大大方方答道:“徐妈说得不错,我们女人一生,是得嫁个人;但嫁人,也不全是为了穿衣吃饭、养儿育女。不然就和圆毛畜生、扁毛禽鸟一个样了!人,还是要高出一层,还得要两人同心侍奉老人,帮助邻居,接济穷人……”

“对呀!庞家乐善好施,你去了,正好与庞公子,为乡亲多办善事!”媒婆说。

至娴却不以为然地说:“但是在现今世道,要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倒不能光靠施舍几文钱、给半碗饭的;不办好那件大事,就会人人受穷、受苦、受罪。”

徐媒婆做媒做了大半辈子,也从来没见过一个待字在阁的女子,说上这样的话,也听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就瞪大眼睛愠怒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大事?”

“我家至娴说的大事,是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让我们不当亡国奴!”林炳瑞为女儿答了。

“徐妈,庞家的公子庞中桥,有胆量去打鬼子吗?”至娴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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