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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血年轮 第二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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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仪礼慈母动家法

迎忠勇严父试俊杰

王静如当晚回家,己是八点多钟。她从来也没有回去来得这么晚过,她就有点儿担心,怕是要挨父母一顿训斥了。没想到事情比料想的还要严重得多。她刚跨进家门,遇到帮工的小二,小二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亲亲热热、结结巴巴地叫“小姐”,而是满脸焦急,举手对着堂屋连连摆动,似乎那里高悬剑弩,下埋地雷,万万不可前往。而刚从乡下来的二姨,正手托下颌,坐在凉亭里,专心致至地欣赏着那些早开海棠、暗香春梅,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姨侄女!当王静如走上去叫了一声:“二姨!”二姨却是半带嗔怪、半带怜悯地点了点头,也没说句亲热话。

这时王静如呢,心知这下祸闯大了,既没去厨房吃饭,也没去闺房落脚,只得硬着头皮去堂屋里负荆请罪。她就跨进堂屋,抬头看到对面墙上一排祖先“喜容”,往常一样地头顶花翎,身穿朝服,透过岁月尘埃,一个个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低头一看,红木条几上,供果盘盆前,赫然摆着一把猩红的戒尺,那是王家的“家法”,今个儿摆在这儿,分明是对付她本人的了!

王静如望到隔壁母亲的房间门紧闭着,还是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娘,我回来了。”喊了几声,却不见动静,以为母亲睡了,正打算往回走,猛不防听得房门“呀”的一声打开了。只见母亲站在门里说了一声:“你还知道有个家!”王静如听出这声音,虽然严厉,却非常动听。因为母亲三姐妹,是全城有名的“谢家三美人”,而大凡人长得漂亮,说话的声音就甜润。便打消了一些恐惧,怏怏说:“我作业不会做,到同学家请教去了。”王母说:“好啊!你也知道用功了。我问你,你去问哪一个同学了?你走的哪一条路?”王静如从小不说谎,今天第一次撒谎,却没法编圆,只得默默地站着不回话。母亲就把声音提高八度说:“你私自外出,深夜不归,犯的不是小错,幸好你父亲今天没在家,不然你就惨了!不过,你非得跪在祖宗面前,把话说清楚了!”

王静如知道家规难违,就老老实实地走到供桌前,双腿一屈,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明明晓得母亲就立在她近旁,等着她招供,但还是不说一句话。她想,如果她再把谎言继续编下去,肯定经不起盘问,马上就会露出破绽;如果实言相告,她去当林至安钓饵,被马昭仪搭救等等,不但会罪加一等,而且暴露出天大的秘密,这还关系到别人的身家性命,无异是当了叛徒,这是打死她也不会说的。既然处在两难之中,就不如不说为妙。所以她横下一条心地缄口无言了。

这王静如的母亲谢钰,最黯熟女儿的脾气,女儿太幼稚,不教育教育是不行的。就清了清喉咙,开言道:“静儿你听着,我们王家虽然无权无势,但三代无犯法之男,百年无失节之女,赢得左邻右舍认可,所以才在金川混得一口饭吃。而如今国难当头,我们王家人,更应该洁身自好,守身如玉。你倒好,夜深不归,要是有个闪失,不仅辱没了我王家几代英名,也丧失了我们中国人的品格!当然,我也知道你不会主动去做坏事,但好孩子就怕坏孩子哄,坏人脸上又没写了字,你不上当才怪!再说现在恶魔横行,豺狼当道,一不小心,就会身败名裂!所以,你今天非得把今天去了哪里,遇到了哪些人,一五一十告知于我……”

谢钰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大番道理,以为女儿会幡然醒悟,如实招了。可是她仍一言不发。歇了一会儿,稍稍平和地问:“静儿,你说实话,你晚上到哪儿去了?”谁知问了好几次,静如却没半个字回话。谢钰忍无可忍,怒不可遏,大步上前,从供桌上拎起戒尺,向女儿劈去。长长的戒尺,沉沉的红木,像一道红色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将下来。如果这一记下去,娇柔鲜嫩的小静如,怕是真的要皮开肉绽!只听得“啪”地一声响亮,戒尺果然击中了什么,不过谢钰定睛一看,击中的乃是一只长长的手臂,倒下的不是女儿静如,阴错阳差,却是妹妹谢瑶!

原来这好不容易回了趟娘家的谢瑶,发现大姐怒气冲冲地训诫姨侄女,哪有心思去吃饭睡觉?她远嫁乡下,膝下只得一子,并无女孩,平日最疼爱静如,视同己出。现在静如挨训,她心急如焚,岂能坐视不管?她就偷偷地站在廊檐之下,窥视着里面的动静。她先是觉得,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做了点错事,说她几句也就算了,也就怪大姐兴师问罪,小题大做;接着听了大姐一番慷慨陈辞,又感到大姐训得有理,训得及时,也估计静如会签筒倒豆,说出一切。可是,这静如竟像块榆木疙 瘩,拒不交代,心里不免也有微词,暗怪她不知天高地厚。她同时又隐隐担忧会出事。她们三姐妹当中,就数大姐脾气最暴。静如这么不听话,她一定会大发雷霆,什么事也会干得出来!果然,见大姐就真的从供桌上拿了戒尺,向女儿劈头盖脸地砸去,这谢瑶就不顾一切地飞身上前去抢戒尺,没想就阴错阳差,挨了重重的一记,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谢钰见误伤了二妹,连忙丢下戒尺,弯身扶起谢瑶问:“二妹,没事吧?”谢瑶这时,把一肚子怒气,全部积到大姐身上,声色俱厉地说:“你这个谢钰,人家教育孩子,我见得多了,惟独没见过你暴君似的!你这一戒尺下去,打得孩子鼻青眼肿也就罢了;要是把她打得手残脚疾的,我看你怎么向姐夫交代!”她越说越气:“你说说我们家小静,从小知书达礼,你可曾听到过她说过一句脏话,看到她做过一件坏事?怎么她今天突然变了,变成十恶不赦的歹徒了,你非得把她往死里整?也没问个青红皂白,就大打出手,做得也太过分了!”

谢钰被妹妹一顿抢白,气也消了一大半,想想妹妹说得也有道理,但又不肯放下面子,自找台阶地对女儿说:“你还不招,那就跪到天亮,等你父亲回来找你算账!”说罢还意犹未尽,加了句,“谁惯着她就让谁陪她的榜!”说完把门重重一拉,去卧室擦眼泪去了。

虽然母亲走了,但王静如依然长跪不起。她身体微弓,双目紧闭,俨然一个寺庵里守着古佛青灯的尼姑,无比虔诚。二姨再三劝她,她也不愿起来,急得谢瑶跺脚说了气话:“你就跪一夜吧,我也不管你了!”

夜已渐深,星已西沉。墙上挂钟的时针“嘀嘀答答”,在丈量着这漫长的春夜。偶尔从远处的运河上,传来一声汽笛的长鸣,凄凉而悠长。除此之外,就是无边无垠的静寂。此时,王静如的思绪万千。她觉得,她所做的一切,既没辱没祖先,也未违背家法;倒是为国分了忧,为家争了光!自己能为赶走日本禽兽,献出绵薄之力,感到很自豪。她多想把这些说给母亲、二姨听听!但难就难在,这一切又不能吐露出来,只得蒙受莫大的委曲。但是她也不后悔!就是再让她跪上三天三夜,她也心甘情愿!这样想着、想着,倒也不觉春寒侵肌、腹中饥饿,春夜苦长!忽然,她听到身后,有一种奇怪的声音。那声响起初极低,细如游丝,若有若无;后来逐渐大了,吞吞噎噎、断断续续,这是什么声音呢?这极易使人联想起夜游的猛兽、夜啼的怪鸟,甚或是《聊斋志异》上描述的妖魔鬼怪。这倒让王静如背脊发凉,毛骨悚然了。她下意识地向后望了一眼,这一望,竟使她热泪盈眶!她看到,就在她身后几尺远的地方,坐着一个人,在暗暗饮泣流泪,而这人又不是别人,就是最疼、最爱她的二姨谢瑶!体弱多病的二姨,竟然陪自己枯坐了半夜!这怎能叫静如不激动万分吗?便悄悄问:“二姨,你还没睡?”谢瑶答:“傻丫头,你不睡,二姨睡得着吗?”在二姨抬头答话的当儿,王静如发现,二姨那双美丽的眼睛,己哭肿得春桃一般,便情不自禁一下子站起来,扑在二姨的怀里!两人就这样相抱而泣。过了许久,二姨才捧着静如的脸颊,低低问道:“小静,我知道你决不会做出格的事,但你能否告诉我,你晚上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在至亲、至爱的亲人面前,王静如还顾得了什么面子、什么秘密,就把晚上所为、所遇,一古脑儿抖落出来。听得二姨一会儿惊愕,一会儿焦急,一会儿感慨,一会儿叫好!听完,又紧紧地把静如抱住,亲了又亲,还连声说:“我家小静做得对、做得好!”

次日清晨,王家花苑的主人、王静如的父亲王靖,正在暖阁里侍弄花草。昨天他骑着三轮车送花去如城,一来一去一百六十里,回到家已是后半夜。刚睡了个囫囵觉,就“处处闻啼鸟”了。忙翻身下床,直奔暖阁。这里有六十多盆花,一定要及时搬出来透气晾光。

这个头发花白、神清身健的花匠王靖,每搬出一盆盘曲龙柏、垂怜吊兰、扶疏文竹、卷云雪松,嘴里总会念念有词,他这是给这些盆景取名呢!比如“一柱擎天”啊,“万壑听松”啊,比如“陶潜锄豆”啊、“嵇康醉酒”啊,比如“还我山河”啊、“凤凰涅搫”啊……而每每念出这样的名目,他心中就涌起各种各样的感触:或叹怀才不遇,或愤世态炎凉,或敬天地造化,或畏变幻风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在他看来,这一盆一景,都是有灵性的,它们一个个多情、善感、知恩、向善。所以他每侍一盆花,每修一盆景,都如履薄冰。生愁稍有闪失,那样就会辜负上苍一片苦心,违悖了事理,伤害了生灵。在他面前的,眼前这些哪是花呀草呀?分明是谆谆师长、诤诤朋友、娇娇妻儿!能与他们朝夕相处,他是三生有幸。他越来越觉得,他早年辞去省教育厅的差事,中年变卖田地家产,回乡经营五彩缤纷、芬芳氤氲的王家花苑,乃是十分明智之举!

这弄花人王靖,正在赏心悦目地劳作的当儿,忽然发现,自己的爱妻谢钰,也站在不远的花丛里转来转去,不免心生疑惑:她这个大忙人,不去做家务,哪有闲情逸致来赏花?定有什么为难之事,要来与我商量。果然,谢钰在花丛里转了几圈,裹着春风,挟着香气,走到丈夫跟前,低声叫着丈夫的字号说“仰山,与你商量点事。”王靖就回:“吃了早饭再说。”谢钰听了,也就回去了。可是没隔一袋烟功夫,她又来了,这回她说:“仰山,家里出了点事。”王靖说:“没几盆了,就来就来。”可谢钰却有焦急地说:“家里出了大事!”一听说出了大事,王靖赶忙放下手中活计,跟着妻子来到女儿卧室,推开房门,只见二姨谢瑶,正在给静如梳妆打扮,无事人一般。谢钰重重佯咳了一声,谢瑶回过头来,叫了声:“姐夫”。谢钰一肚子气无处撒,就伸出两个指头,指着女儿说:“静儿你昨天晚上做了些什么,现在向你父亲好好交代!”没等静如言语,谢瑶却抢先说:“昨天静如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是你错怪她了!”谢钰没好气地说:“我叫静如说,你打什么横炮?”谢瑶说:“这事没什么好说的,静如吃了早饭还要上学堂呢!”谢钰声音高了:“不说清楚了,上什么学堂?”又对静如说:“你别想蒙混过关,我要你立马就说!”谢瑶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就眼巴巴地看着姨侄女,而静如重重地点了点头。谢瑶心领神会,就向姐姐姐夫让了座,清了清喉咙,就把“沈氏”中学生林至安,如何要打日本鬼子的闷棍,静如又如何以身设钓,路遇坏人,而马昭仪又如何施计搭救等等,原原本本地述说了一通。介绍完还加上一句:“这静如她们干的也是好事,你们千万不要难为了她!”说罢还偷偷盯着眼姐姐、姐夫的脸,心里“扑通扑通”直打鼓。见姐姐听完默默擦泪;而姐夫王靖却一言不发,正襟危坐,头儿微仰,剑眉紧锁,双目直盯着远方苍穹,活像一尊石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真叫人心里发毛。

花匠王靖听了谢瑶的一番话,心里真是翻江倒海!

见多识广的王靖,首先惊出一身冷汗。在血雨腥风的金川城,竟有几个血性少年,真的敢与杀人不眨眼的日本兵叫起板来,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孩子们手无寸铁,与全副武装的鬼子兵较量,无异是蚂蚁撼大象、雏鸟斗老鹰!稍有闪失,不但会招来杀身之祸,还可能株连九族、泱及全城。他们有没有掂量掂量过这事情的分量?真是不知天多高、地多厚!

吃惊之余,王靖又十分感奋。想到这次东洋人入侵,规模之大,声势之猛,凶残暴戾,超过了中国历史上任何一次外侮!在这场大劫难面前,蒋氏介石,侈谈曲线救国,将半壁大好河山,拱手让敌;而汪氏精卫,竟认贼作父,与日寇沆瀣一气!几百万“国军”军望风而逃,几千万生灵顷刻间化为异类。真叫个“三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王靖见此心灰意冷,不寒而栗!料想中华民族气数己尽,亡国灭种势在必然。可是如今从书生林至安、小女王静如身上,他却分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此`时,他似乎听到了岳飞在吟诵那首穿云裂帛的《满江红》,梁红玉在捶击那感天动地的金鼓;似乎看到飞将军李广在弯弓搭箭,郑成功在跃马扬鞭……这一个个爱国志士,重申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中国每一个炎黄子孙的血脉之中,都流淌着爱国热血;每一双黑眼睛里,都闪烁着不畏外侮的灵光!中华民族,何亡之有?

王靖又十分感慨。回忆自己少年时心比天高,但世事多艰,人到中年,却一事无成。如今顽敌□□家乡,自己只能洁身自好,却不能为国分忧,为民除害,比起这些风流少年,包括自己的爱女,真正自愧不如!老伴还要自己教训他们,这王靖谢他们还谢之不尽,敬他们都惟恐有失虔诚呢!不过,感慨之余,他还是隐隐担心,怕这些后生仅凭一时之勇,谋事有欠周密,倒想助他们一臂之力。想到这儿,就和颜悦色地转过头来,低声对静如说:“静儿呀,你们都做得对!为父的理解、支持你们!我倒想见见林至安、马昭仪,不知他们可肯赏脸?”静如一听喜出望外,马上说:“正好,明天是我的生日,我叫他们来。”

第二天,金龟坠地、玉兔东升之时,王静如的两个同学,林至安、马昭仪,果然如期赴约。

谢瑶听到扣门声,把大门一开,抬头看到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个子不高,身体瘦弱,但天庭饱满、嘴唇宽厚,眉宇间充盈着一股英武之气。不久又走进一个人高马大、唇红齿白的后生,举止潇洒。谢瑶暗想,要是为姨侄女静如选婿,选哪一个好呢?她倒有点举棋不定了。

随后,主人王靖,在客厅里接见了他们。王靖也觉得两人都谦谦有礼,言谈不俗,就有三分喜欢。晚饭还早,便邀他们到暖阁去玩玩。这暖阁藏匿于花丛深处,虽不轩敞,但雕檐琢窗,不失雅致。这暖阁顶墙开门,前后两间,外间堆花积卉,后间是王靖的书房。王靖把两人引至里间,也没让座,只说了声:“随便玩、随便玩。”林至安、马昭仪两人,一进此屋,觉得眼前一亮,发现这里满墙的字画、满屋的文物,珠光宝气,仿佛到了一间博物馆。便如沐春风地浏览起来。而王靖呢,却拿了块抹布,东擦擦、西抹抹,而不时侧目打量眼前的两个后生。见高个子马昭仪,正站在文物橱前,凝神把玩,就问:“小马,你喜爱哪一件古董啊?”马昭仪指着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茶壶说:“王伯,这是件希罕物件啊!”王靖心里一惊问:“不见得吧,你说说它什么来历,为何如此高看?”马昭仪说:“这是货真价实的宋朝官窑物件,上面还有宋徽宗赵佶的钦印!”王靖听了暗暗佩服,姓马的小小年纪,就能在林林总总的古董中,慧眼识宝,而且从盘旋屈曲、天书般难以分辩的大篆里,认出赵佶印章,谅此人不是浮浅子弟,非等闲之辈!再瞧瞧那边的林至安,全神贯注地看着墙上的字画。王靖问:“小林,你在看谁的字哩?”林至安答:“这幅米芾的书法,出凡脱俗!”王靖听了,更吃惊不小!眼前的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子,非但不曾把个冷僻的“芾”字读成“市”音,已属百挑一,还沙里淘金地从满墙字画中,一眼选出这个极品,真是人才难得,后生可畏啊!喜不自禁地拉着两人的手说:“我再带你们去个地方”。

三人拂竹排花,钻入花苑深处。抬头一望,有亭翼然。这亭子不大,不过也飞檐画栋、朱柱黛瓦,石凳、石桌一应俱全。大约由于年代久远,有些油漆斑驳、瓦片残缺。王靖不动声色地说:“你们看此亭如何?”马昭仪说:“这是我们金川的镇城之宝呀!”王靖故作惊讶曰:“此番小亭,乡村城镇,比比皆是,何出此言?”马昭仪对林至安挤挤眼说:“我班的大才子,你说道说道。”林至安料觉得这是马班长,小看自己是个乡下人,孤陋寡闻,要出个难题,就笑道:“学兄这是想考考我,我不敢不从命。不过我也是瞎猜,说得不对,还请伯父指教——这北宋庆历年间,有一位文坛高手,爱国名将,驻守于此地胡豆州。因这里濒临大海,时遇水灾,遂带领百姓,叩壤担石,筑起了一条八十余里长大堤。外拒千顷波涛、内围万亩良田。此人名曰范仲淹,大堤就叫‘范公堤’,七百年来,仍庇荫至今。贵府先人王探花,与范公同科进士,便在此设宴为他洗尘。王姓后人,便在此建亭纪念——不知方才陈述,是否有失偏颇?”王靖一听,频频点头称是。方知二人的学识,是相当的广博,但是还想试一试他们的情操。就指着亭额说:“此亭虽好,但还有个缺憾,就是额匾上空空如也。请二人各拟一题如何?马昭仪刚才想让林至安难堪,不想弄巧成拙,倒让他出了风头,这次就不再谦让了。立即说:“我倒想出了个额题。”王靖说:“请讲。”马昭仪说:“可叫‘斯人亭’。范公《岳阳楼记》的杀尾之句,为‘微斯人,吾谁与归。’而依我所见,这个范文公,也是一个旷世奇才!为什么这样说呢?统观中国几千年以来,能写文章的人比比皆是,勤政爱民的清官也历历可数。然而既能作文又能勤政的人,就凤毛麟角!屈指算来,苏东坡是一个,白居易是一个。但他们在余杭建的苏堤、白堤,我也见过,仅十里长、丈余宽,权作一景,怎如我乡范公堤,浩浩然如蛟龙腾空,八十多里,而且防涛围地,造福一方!我取‘斯人亭’,就是要以范公为楷模,上马能杀敌、下马可立言!”王靖听了,连连颔首击掌。又对林至安说:“小林,你取什么名字?”林至安说:“我也效法马学兄,从《岳阳楼记》‘予尝求古仁人之心’一句中取名,为‘求仁亭’。古仁人志士,把国家兴亡、人民利益放在首位,所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是至高无尚的精神境界!要达到这种这个高度,就须要我们付出毕生的努力,枕戈待旦、毫不懈怠!故取此名鞭策之。”王靖听了,也觉林至安出语不凡、拳拳报国之情,溢于言表。更觉后生可畏,欣喜非常。便招呼道:“时间不早了,该吃晚饭了!”遂领二人走向厨房。

金川的习俗,家人过生日并不吃蛋糕,不点蜡烛,只上一碗寿面。席间,谈笑风生。主妇谢钰,探知林家一贫如洗,而马家家财万贯,对两个后生,就有些厚此薄彼;而谢瑶得知林至安成绩全校第一,而马昭仪就稍逊一筹,也不免褒东贬西。王靖看在眼里,觉得好笑。晚宴既毕,推盘换盏,众人就坐在桌前边磕瓜子边聊天。主人王靖,“咕噜咕噜”吸了两袋水烟,开言道:“今天是小女静如的十五岁生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请二位前来,一是感谢你们平日对静如学习上的提携,生活上的关照;二呢,你们三个都年轻,我呢,有几句话要吩咐一下……”说罢把水烟袋往桌上一搁,人们顿时鸦雀无声,恭听王靖教导:“本人原本出自书香门第,少年时也立志报效国家,中原北望,气壮如山。不过生性愚钝,半生一事无成。只留得百树繁花、千枝修竹,如此而已……”

“伯父不必过谦,您安贫乐道、高风亮节,在整个金川声名远播,实为晚生楷模!”马昭仪插言。

“不是过谦,真心话。”王靖摆了摆手,“我于是把未了之愿,未竟之志,全部寄托静如身上。所好现时她们女孩,也能和男子一样读书求知。让我失望的是,她学习既不上进,生活上也欠检点,急煞我也!”说罢连连叹息

“王伯伯,这你就错怪了静如。”林至安说,“其实静如学习刻苦认真,在班上,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且谦虚诚恳,助人为乐,年年被评为优秀学生呢——昭仪,你说是不是?”

未等马昭仪答话,王靖就说:“至安你有所不知,就是昨天,静如她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错事!”

“什么事?我们怎么一无所知?”至安甚为惊讶。

马昭仪觉得迟说不如早说,就说:“昨天晚上,我校有人想打日本人的闷棍,静如她……”说了半句,就不再言语了,却把眼睛盯着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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