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1 / 2）
冬天了，大家越来越难抗拒温暖被窝的诱惑，迟到的人也变多了。郑老师每天六点五十准时守在班级门口，谁迟到了就要被罚倒垃圾一周。
因为有陆康监督着，季婧自然是不会迟到的，不过李雯雯就没那么好运了，她连续两次被老郑逮到，每次都被老郑教训了好久。
被训完话的李雯雯进了班级就拿出语文书领大家晨读，季婧听出来了，她嗓子有点儿哑，还不住地咳嗽，似乎是感冒了。
“你没事吧？”李雯雯从讲台上下来的时候季婧问道。
“嗯？”李雯雯愣了一下，季婧指指自己的喉咙，她明白过来，立刻笑起来，“没事啦，昨天有点儿凉着了。”
那天季婧眼看着李雯雯咳嗽得越来越厉害，擤鼻涕的次数越来越多，不过每次问她有没有事的时候，她都只是笑着摇摇头，说：“没事、没事。”她笑得很真挚，季婧也就真的以为她没什么事。放学之后她陪着李雯雯一起去倒了垃圾，李雯雯还哑着嗓子和她兴致勃勃地聊天，看上去精神很好。
谁也没看出来李雯雯那天根本是在硬撑。
郑老师问她，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迟到的时候，李雯雯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起晚了”，还故意装出漫不经心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惹恼了一贯做事认真的郑老师。
真相并不是那样的，可是她并不想说。
李雯雯九岁那年，是她父母闹得最凶的时候。两个人总是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吵起来，一旦吵起来就仿佛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以恨不得要将彼此毁灭的架势打得不可开交。闹到最后，她妈妈往往会愤然夺门而出，而她爸爸则会大声咒骂着跟出来，将战场转移到走廊。那些战争的最后往往以她和她姐姐哭着追上已经走出家门的妈妈并哀求她回家而告终。她妈妈总是会狠不下心离开而跟她们回去。
那时候她们楼下一楼住了一个叫琪琪的可爱小女孩。她忘记带钥匙在外面乱晃的时候，琪琪的奶奶曾经好心地收留过她几次，作为报答，她给琪琪讲了许多她书上看来的故事，琪琪因此很喜欢她，每次在小区里遇到她，都会甜甜地地喊一声姐姐好。
事情发生在她父母又一次爆发之后的第二天。李雯雯下楼去买东西，出了单元门，转过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她姐姐。她回头，看见是琪琪，立刻微笑起来，问她：“你自己玩呢吗？”
琪琪却没回答她，而是自顾自地说起了别的：“昨天晚上你爸你妈打架了吧？我还看到你哭了。”
那是李雯雯第一次知道童言无忌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她父母感情不好是全小区都知道的事情，可大人们只会把它当作茶余饭后私下里的谈资，没有人会当着当事人的面戳穿这件事情，但孩子不一样，孩子不会隐瞒、不会撒谎，只会说出自己看到的事情。
那一瞬间李雯雯难堪极了，可她却还要对琪琪微笑着打完招呼，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去小区门口的小卖店买完东西，直到回到家，进到自己房间里之后才敢短暂地趴在床上哭一会儿，却也不会哭太久，因为如果被妈妈发现她哭，妈妈也会跟着她一起哭起来的。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养成了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的习惯。
其实她爸昨晚喝酒喝到很晚才回家，酩酊大醉之下把家里的窗子打碎了一个。李雯雯折腾了好久才把他弄到房间，又花了好长时间勉强把破洞的窗子堵上了，结果后半夜三点多才上床睡觉。
窗子她只是拿纸板粘住了，并不牢靠，还是会有冷风顺着缝隙漏进来。她本来就感冒，家里又冷，结果感冒越来越严重，第二天早上勉强给老郑打了个电话请假，之后一头倒在床上就爬不起来了。
季婧到学校看到李雯雯没来，去问老郑知道她请病假，午休时间特地跑去学校外面给她家打了电话，结果却没人接。
“雯雯没事吧？我给她家打了好几个电话她也不接。”回到教室，季婧担心地问史威道。
“应该是去医院了吧？”
“昨天我问她有没有事的时候她还一直跟我说没事，早知道昨天就应该早点儿去看病嘛，还倒什么垃圾。”
“她那人不就是那样吗？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自习课上，季婧老老实实写了一会儿作业，老郑出去之后，她转过身来问史威：“你骑车过来的吧？等会儿放学带我去雯雯家呗？”
“车借你吧？我晚上有点儿事得早点儿回去。”史威头也不抬地说道。
“和我一起去吧？我自己去的话没人证啊。”季婧央求道。陆康今天放学后有物理竞赛培训，不过他早就给季婧准备好了补课的内容，要求季婧自己到他家把任务完成才能回家。如果季婧自己去看李雯雯的话，陆康八成会以为她是为了逃避学习才找了个借口，所以季婧才会希望史威能和她一起去。
史威起初本来不想答应，耐不住季婧软磨硬泡，最后到底是点头同意了。
季婧提前找老郑要了地址，放学后，她跑去陆康班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和史威出发了。李雯雯家很偏，最开始骑在宽敞平坦的大路上还好，不过越到后面路越窄越崎岖，加上之前下过雪，地上结了冰，史威带着季婧左摇右晃艰难地骑了一会儿之后实在受不了了，不得已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车继续往前走。
就这样推着车走了好久，才找到了李雯雯家——一座建在水库旁的房子。季婧站在门口敲了好一会儿门，却没人来开门，她有点儿奇怪，转到房子后面去，忽然发现一扇破了的窗子，从窗子的缝隙看过去，能看见李雯雯正躺在床上。
“雯雯、雯雯，我来看你了！”季婧喊得很大声，李雯雯却没有丝毫反应，季婧明显感觉到不对劲，急急忙忙地跑回前门把史威叫了过来，两人把粘在破洞上的纸板弄破，硬是打开了窗子，从窗户跳了进去。
房间里很冷，李雯雯的脸烧得通红，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季婧走过去用力摇了摇她，她却只是轻轻□□了两声。“你帮她把外衣套上，我去打个电话。”
季婧从衣柜里把大衣和裤子翻出来给李雯雯套上，史威打完电话回来，立刻二话不说地背起李雯雯往外走。
“我们去医院吗？”季婧推着车子跟在史威后面问道，“路这么滑，天又快黑了，到医院得花不少时间吧？”
“我找人过来了，我们只要走到车能进来的地方就行。”史威背着李雯雯冷静地说道。
他们走到路口，果然有一辆车正在等着他们。开车的是史威爸爸，他们才一上车，他就责备史威道：“不是说好了今天晚上和你宋阿姨一起吃饭吗？她特地把今天的饭局推了就为了和你一起吃饭，你不按时出现也就算了，还把我叫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算什么？”
“下周我亲自去给她赔不是还不行吗？我同学病得很重，你能不能别废话了？”史威没好气地说道。
“这不是赔不赔不是的问题，你知道她为了今天和你吃饭准备了多长时间吗？你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尊重别人？”
史威索性不说话了，把头扭到一边去看窗外的风景。车厢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季婧抱着李雯雯坐在车后座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史威和他爸爸的关系貌似不是很好的样子，她就算大大咧咧，这点儿眼色还是有的。车开得飞快，没多一会儿就到了医院门口。
史威和季婧一起把李雯雯弄下车，关上车门后，他爸调头准备离开，离开前还不忘提醒他：“去急诊室找姓吴的大夫，你跟他说我名字就行。”
“知道了。”史威冷冷地回了一句，和季婧一起扶着李雯雯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