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临渊：桃花依旧笑春风（1 / 2）
天色愈见清晰明了，合上夏清朝整理好送来的秦元媚命案资料，方云深几乎是一夜未眠。轻将手边那点尚存生气的烛火吹灭，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努力驱赶着全身的涩涩疲惫。缓缓起身走到房中小桌旁，方云深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就冷掉的茶水，顺势饮下去后，头脑终显清明。
举目望向窗外，这般鸟雀初啼的清晨光景，他不知在司法司里见过了多少次。
时间辗转往复，又到了一年中的萧瑟秋日。伸手推开房门，院中的那些葱葱绿草，似在悄然间就泛起了密密枯黄。无数落叶懒洋洋的散落在廊下，青石小路上，恍然刹那，此情此景，犹如自己连夜离开血雨宫，初赴天京时所见模样。
不由垂下眼眸凝视着手中的玄色茶杯，方云深回想起了昨夜在广玉园里，夏清朝猝不及防的落膝跪拜。以及那位，在看清楚她面容后，神色微有波澜的丞相郭元。
心思渐渐沉重，好像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没有朝着当初自己预想的方向去发展。不止是突然加入司法司的陈风华，就连王瑛和徐恒之，似乎都在不知不觉中，隐隐改变着方云深的复仇计划。
正凝神思忖着，忽然不远处有剑刃抖擞，搅扰着他错杂思绪。微扬起淡淡苦笑，方云深心想，夏清朝应该是醒了。
又或，她与自己一样，是整夜的无眠无休罢了。
念及如此，莫名的内疚与心疼骤然席卷了方云深全身上下，抬头仰望着空中黯然飘渺的袅袅炊烟，在长长舒了口气后，他默默转身回到房中，关上了门。
日上高头，当街头巷尾的喧闹开始绵延不绝于耳畔时，那扇紧紧合上的门扉，终于被意想之内的人轻轻叩响。
“师兄，你醒了吗？”门外，传来夏清朝略带踌躇的声音。
闻声给她开了门，然顷刻映入方云深眼帘的，除了自己十分熟悉的女孩外，似乎还有位通身宝蓝色装扮，风姿绰绰的少年郎君。
“嗯。”静静的看着他二人，方云深温柔的笑问道，“要走了吗？陈督导今天起的挺早啊。”
“那是自然。”朝他挑了挑眉，陈风华双手抱胸轻笑道，“你们都这么认真了，我作为一个督导，又岂敢偷懒呢。”
“师兄，等会我和陈督导，可能要先行一步了。”回头看了陈风华一眼，夏清朝继续开口说道，“我担心耽误的时间长了，那个幕后凶手可能会有所察觉，故而设计影响整件案子线索的调查。”
“好的，我明白了。”方云深沉下声应道。
“那师兄，今天就你一个人去秦家吗？”神色认真的看着他，夏清朝的语气里不免透露出些许担忧来。
“哈，是谁昨天晚上取笑我来着？”抿唇对她一笑，方云深语气轻松说，“怎么，我还没怕，你倒是先怕了？”
“也是。”听他既然都这样说了，夏清朝只好耸了耸肩，莞尔笑道，“那就借用师兄你的吉言，祝我们今天查案都能平安顺利。”
“平安顺利，清朝，陈督导。”向他们点了点头，方云深从容笑道。
目送着两人满载朝气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人来人往的兴盛街头，他眼眸中一时所藏的，竟是未知姓名的向往。暗暗叹了口气，方云深随即便折回到房中，将那些摆在案头上与秦元媚命案相关的资料笔记，再次仔仔细细的查阅了一遍。
其实关于此案，他心中已早有眉目。只是，那种殚精竭虑的犹豫，总喜欢命令着自己走回头路。约莫一刻钟后，方云深才总算是安心的放下了手中那被捏的皱皱巴巴的纸张，准备动身前往秦家。
而就在此时，司法司内，突然有一个人正急急忙忙的朝着他的卧房跑来。边跑，那人还边
喊：“方副司长，方副司长您在么？”
飞快取下自己挂在床边的无心剑，方云深疾步走到屋外看向来人，口吻平静的问道：“张勇岱？何事如此慌张？”
原来，这位在司内匆匆寻找方云深的人，恰是今日在门房当值的捕快张勇岱。只见他浑身皮肤黝黑，唯一口大白牙憨憨露笑，让人印象深刻。
“方副司长，属下，属下可算是找到您了。司外，司外有人急着要见您。”连忙拍了拍气喘吁吁的胸脯，张勇岱向他拱手行礼说道。
“急着找我？”听罢，方云深不禁心生疑虑。这大清早的，会是谁带着睡眼惺忪来找自己呢？
“没错。”张勇岱肯定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那位姑娘就是来找您的。”
“姑娘？”怀疑更胜，方云深凝眉问道。
“是的。哦对了。”从怀中掏出一纸信函，张勇岱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那位姑娘还让属下把这封信交给您，属下差点就给忘记了。”
面色异常严肃的伸手接过他递来的书信，当指尖落在淡黄色信封上的刹那，方云深的心中竟依稀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一张叠的四方的画纸，当即展现在他眼前。
动作轻柔的取出纸张后再抚平，画面中除了右上角写着的几个娟秀小字外，剩下的则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生于红豆，死于杨柳。
落款，秦元媚。
眼神俶尔变得无比锋利，方云深速度收起那张画纸，然后追问还在一旁的张勇岱道：“那个人现在还在外头吗？！”
分明看见了他的不对劲，意识到事态的变故，张勇岱不免紧张道：“还在还在！副司长，难道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方云深只是自顾自的就朝司外大步流星而去。
那个神秘来客给自己送来这张写有秦元媚名字的画纸到底所谓何意？是好心帮忙还是别有目的？但是，当他耐下心去细想之后，除去昨夜里在郭夫人房中的几人外，似乎并无外人知晓，秦家的这桩命案会重查。当然，也没人知道前去查案的人会是他方云深。
所以，是谁走漏了风声？
来者，究竟是敌是友？
怀揣着疑窦丛生，在这抽丝剥茧思考的疾行中，方云深那紧握着无心剑的手，不自知的又加大了些力度。
然而，与那样忐忑不安奔向自己的他不同。日光明媚洒在眼底，树叶沙沙伴随着银铃欢畅，一把素色丝缎织面的小伞下，是她朱红耀眼，群芳羡厌。
“请问？”抬眸望见那抹站在司外的倩影，方云深虽是脚步顿顿，但仍旧面色紧绷的问道，“请问这位姑娘找在下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