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秘辛：丈夫未可轻少年（1 / 2）
几大杯美酒下了肚，借着朦朦微醺的月色，杨瑞好不容易才从文厚轩的宅邸脱了身。他脚步虚浮的向着司法司走去，已是子时过半，席间与文倩商议起几日后两人的婚事，谁知那婆娘啰啰嗦嗦一大堆，浪费了自己好半天时间。下午离开司法司的时候，杨瑞尚未来得及跟门房打招呼，也不知道现在这个点回去，还有没有人给他开门。
匆匆忙忙穿过静谧无声的兴盛街，杨瑞随即就要向着左手边的司法司本部转去。然而猝不及防映入眼底的那三个人，瞬间就让他酒香蒙蔽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定睛仔细望去，站在司法司门口的，居然是陈风华、夏清朝、方云深三人。他们不是去宫里参加中秋佳宴了吗？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比自己先回来才对啊。
三人面色凝重，丝毫看不出来赴宴后的谈笑轻松。凭借这几年在司法司摸爬滚打锻炼出的敏锐嗅觉，杨瑞心想，昨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迅速背身藏于一旁的阴暗小巷，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心有不安的吞了吞口水。
“安先生已经回去了吗？”站在稍亮处，陈风华侧目问道。
“嗯。郭海贞的尸体暂时放置在他那边了。”夏清朝神情认真说，“回去之后，我会准备好天京那五家商铺的具体信息。”
“我不是说了么夏捕头，回去休息。”陈风华无奈对夏清朝笑了笑说。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可能还有心思睡觉？”夏清朝垂眸低声回应道，“‘元亨利贞’，世间真的有这样的诅咒吗？”
“此等怪力乱神之说，你信则有，不信则无。”抬头望着涣散着皎洁光芒的夜空，方云深叹息道，“等今夜郭海贞被杀的消息传出去，恐怕天京城里，难以入眠的就不止我们了。”
“亲者痛，仇者快。”夏清朝语气黯然道，“一个人在得到什么的同时，另一个人也就会失去什么。不知道，那时徐恒之提及的‘其他’，到底是何意思。”
“你真的很感兴趣？”双手抱胸转过脸去，陈风华盯着墙上几人的影子语气怪怪的问道。
“难道你不想知道吗？”举目看着他略显别扭的后脑，夏清朝抿了抿唇说，“我只是怕这人又胡乱搞出些什么幺蛾子来，给我们徒增麻烦罢了。”
“对了，清朝。”方云深神情若有所思道，“秦元媚的案子，我记得先前你整理过一些。”
“是的。当时实在太无聊，我就顺手理了理案件细节。”夏清朝回忆道，“虽然不全面，但也够师兄你了解个大概案情了。待我回去，就立马拿给你。”
“好的。”悄然背过手，方云深笑的温柔道，“希望我们明天，都能够平安顺利。”
“唉师兄，你难道是在担心桃花娘娘的故事？”挑了挑眉，夏清朝轻声取笑他道。
“怎么可能。”回过身，陈风华对他自信一笑说，“方副司长，你说对不对？”
看着面前笑眼明亮的夏清朝和风姿朗朗的陈风华，方云深竟不由心生出一股莫名的羡慕。兀自垂下眼睫，他语气淡淡的回答他们说：“不怕。”
没有了少年们勇往直前的执着坚定，方云深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扮演起那个担惊受怕，犹犹豫豫的角色了。
“回去睡觉咯，我真的好困。”伸了伸懒腰，陈风华连带着打了好几个哈欠说，“方副司长你明日去秦家见那秦如海，还需好好养足点精力才行。毕竟他连皇宫宴会都敢不来，想来心情是真的不大好。”
“嗯。”沉沉点了点头，方云深应声道。
被滚烫的汗水层层包裹住不停颤抖的身躯，杨瑞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刚才所闻。耳朵里不停传来阵阵轰鸣，等着周围重
新归于一片寂静后，他才终于因神经紧绷过度，而浑身脱力的滑坐在地上。
郭海贞怎么突然就死了？文厚轩知道了吗？
衣摆瞬间沾染了好些呛人的灰尘，但他鼻尖可闻的，就只是想象中意外不断的明天。秋风飒飒擦肩，可杨瑞的喉口，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勒住般，快要窒息到昏厥。
现在他该怎么办呢？
郭海贞死了也就算了，可为什么，他的命案偏又牵扯到秦家的那个女人？关键是，前去查案的人还是司法司一向最不讲情面的方云深。
自己深埋在秦家的秘密，会被他们知道吗？如果知道了的话，在这悠悠众口阻碍下，他又该如何与文倩成婚，从而取得自己所需的名位呢？
团缩的身体渐渐被小巷里漆黑的阴影吞噬，杨瑞咬了咬牙，强撑着发软的双腿勉强站起。他绝不能让外人知晓那件事，明明自己完美无缺的未来，才刚刚要开始。
踉跄着脚步折返回文厚轩的宅邸，那时候，杨瑞一个人在街上发疯似的想，自己必须得阻止方云深。
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阻止他。
淋了那么久的雨，受了那么多的冷嘲热讽。自己已经，没有回头之路可走了。
曾经与秦元媚郎情妾意的这个秘密，杨瑞必须死死守住。千千万万不能让它有，得以公诸于世的那一天！
处理完宫中残存琐事回到丞相府邸，已是八月十六的寅时三刻。独自回到卧房，脱下沉重无比的外衣。郭元疲惫不堪的身躯，终于迎来了片刻惬意安宁。
萧萧晚风不停从耳畔经过，他偏头望向那方正熟睡在案头上绣着梅花的帕子，轻将双手浸在了下人们提前准备好的热水里，然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渐趋微红的掌心，伴随着依稀可闻的桂花香气，郭元不由想起了在阴暗长廊里，郭玲珑与自己说的那些话。
只会外人感到难过吗？她那样的冷漠语气，是不是也太过绝情了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郭元沉下心细想，郭玲珑她，应该还是在为十四岁那年的事情而记恨着自己。
擦干了手上颗颗携带温热的水珠，他转身走到烛火微明的案前盘膝坐下。伸手翻动起面前的几张书页，眨眼间，郭海贞那具躺在芬芳孤地上的冰冷身躯，竟然慢慢，落入了郭元的思绪中。
依稀记得和那孩子年少时的相逢，是在郭玲珑入宫为妃的当天。冬日阴霾下，他抱着自己边哭边骂，稀薄的晨雾掺杂着挚亲离别的苦痛，直到喉咙嘶哑到不能发声，才算结束。
郭家所有的人都恨他，但所有的人也都不得不依靠他。
晕晕沉沉的乏意席卷在陈年旧事间，郭元闭了闭隐约泛着红色的眼睛，想着出宫前，徐恒之来向自己禀明的命案调查情况。
“夏清朝？”再次提起这位司法司女捕头的名字，他心中已再无半分重见与故人面貌相似的惊喜。对于夏清朝准确无误的判断力，以及利落果断的行事作风，郭元十分欣赏。不愧是云国人尽皆知的第一女捕头，这个司法司，还真是卧虎藏龙。
然而谈及卧虎藏龙，除去夏清朝外，在这场食之无味的中秋宴席上，好像还有一个人，格外吸引着外界的眼光。
陈风华。
这个行为乖觉却不失规矩的少年。
从长阳殿前受封探花时的字字珠玑开始，到不久前连破临州三桩命案，一跃成为众人口中丰神俊秀的司法司督导为止。
一切的一切，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