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莫辩：水风空落眼前花（1 / 2）

唇齿间尚残存暗香淡淡，遗留在眼眶中的温热，忍不住一颗一颗沉沉坠落。劝慰与安抚声不停萦绕在耳畔，可张婉珍现在却没有心思去理会它。意料之外的惊异掺杂在巨大的悲哀中，她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原本小心翼翼藏匿起的那份怨恨。

哽咽到喉咙里传来撕裂的疼痛，张婉珍目光呆滞的望着广玉园的方向，望着园上那抹浓浓的月色。

“郭夫人！”撞破她几乎静止的思绪，有两个男人，忽而从外面大步走进到张婉珍歇息的房中喊道。

这二位来人，她是认识的。一位是刑台少卿徐恒之，另一位则是司法司副司长，方云深。

“嗯。”有气无力的应了声，没来得及取出帕子，她抬手又拭了拭快要落下的眼泪。

“郭夫人，节哀顺变。”遣散了看守在房内的下人们，徐恒之慢慢走到张婉珍的身边，凝眉道。

自醒来之后，张婉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听了多少遍的节哀顺变，听到现在，这四个字直叫人心里恶心作呕。

“她醒了吗？”又有两个人紧随他们其后而来，踏过安稳睡在石板路上的月光，那个女孩与那个少年，模样明明的着实让人羡厌。

“是你？”一眼看见身着鹅黄衣裙的夏清朝，张婉珍不禁疑惑道。

“郭夫人，恕刚才于席间没能自我介绍，实在抱歉。在下司法司捕头，夏清朝。”俯身施礼，露出袖口上那渐趋乌黑的血色，夏清朝沉声说。

几乎是一下子就从床榻上扑到了夏清朝身前，张婉珍紧紧抓着她污秽不堪的袖子，颤声问道：“你，告诉我，告诉我，郭海贞，真的死了么？他怎么死的？”

分明是亲眼所见，分明是亲耳所闻，她有什么可坚持的呢？

自欺欺人应该有个限度，张婉珍觉得此时的自己，一定是可笑至极了。

“是中毒身亡的。”抿了抿唇答道，夏清朝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但我们一定会找到那个杀死尚书大人的凶手，还郭夫人，还世人一个真相。”

她语气坚定的让人不得不信服。

松了手中最后的力气，张婉珍瘫坐在地上，低着声说：“看来，他是真的死了。”

“郭夫人，你先起来吧。”叹了口气，夏清朝弯下腰就要搀着她起来，“先起来，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哼。”像是恍惚记起了什么，面庞浮现出冷冷的笑意，张婉珍语气蔑视道，“想来，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替我杀了他。”

“什么？”闻言，夏清朝的手心瞬间浸出了些许冷汗。

“所以说，郭海贞要与你和离的事情是真的？”在一旁，同样也听见她说出这句话的徐恒之，立刻神情严肃的质问道。

“你们都知道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张婉珍才忽然察觉到，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怀疑了。让人怀疑，她就是亲手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

“郭夫人？”轻声唤着面色苍白的张婉珍，那站在夏清朝身边的少年，审视她道。

“什么？”揉了揉自己酸胀的太阳穴，张婉珍口吻揶揄道，“我不知道你们所说的和离之事。”

“那么还请郭夫人先起来吧。”一把将张婉珍从地上重重的拉了起来，夏清朝盯着她通红的双眼说，“关于郭尚书遇害一事，我们还有些问题想要问您。”

“诸位能等明日吗？”张婉珍掩面咳了咳，“我有些累了。”

“本案乃皇帝陛下亲命我等前来调查的，如果耽误了办案，这责任，郭夫人您觉得自己能担的起吗？”徐恒之对她轻笑说道。

“我竟不知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对郭尚书如此重视了。”张婉珍嘲笑着，又咳了咳，“放心，你们有任何问题，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旋即转身，欲重新回到榻上好好盘算这日后的人生。在她看不见的脸庞，本来值得庆幸的笑意，一时间居然变得无比苦涩。心中堆积的所有爱意正在一座座坍塌，要淹没在这尘土飞扬中。

“郭海贞的确是想与我和离。”背对着众人，张婉珍忽而释然的长舒了口气说，“只是他不知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所有人都不知道。瞒得我，又苦又累啊。”

房中一片鸦雀无声，举目看着张婉珍那凄凄的背影，夏清朝不免又想起了在素薇客栈里，选择自我解脱的莺哥。

为情仇，为爱恨，世间到底还有多少冤魂因此而生呢？

“一直表演恩爱夫妻的戏码，我也倦了。”缓缓坐下，张婉珍轻抚着自己罗裙上的精致花纹，声音嘶哑的向他们说道，“如果今日郭海贞不死，那么明日死的人，恐就会是我。”

“此话怎讲？”方云深认真问道。

“爱之深，恨之切。”张婉珍无奈的笑了笑，“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阴暗面，就算是自己在世间上最为亲近的人，也不可以。”

“难道，郭夫人你发现了什么？”迅速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徐恒之，夏清朝想，接下来自己所要听到的事情，会不会和郭元有什么关系？

“买凶杀人。”张婉珍念念有词，“就是因为这个死掉的人，郭海贞才恨不得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