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道：长风破浪会有时（1 / 2）
听他说完这番话后，夏清朝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看了那手中金簪许久。终于某刻仰首，她喃喃自语道：“清风早，暮霜迟。葱匆杨柳岸，晓风依依。”
慢慢将莺哥那封绝笔抚平，陈风华起身走到床榻边，从地上拾起还绣着桂花的帕子，轻轻盖在了那再无生机的面容上。
“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莺哥的不对劲吗？”陈风华偏过脸，望向窗外蔚蓝的天空说，“是昨夜她唱的曲子。”
“曲子？”清朝哑声道。
“‘与君一别，尚不知归。妾心忧忧，不堪其累。终是经年人未还，千里孤坟，何处寻。生死茫茫，愿与子同眠，不相思量。’这乃是当年，天京第一的才女为夫殉情后。世人感叹其二人情深意重所做之曲。应是用以纪念。”陈风华低声说。
“生离死别？”夏清朝垂下眼眸，“她竟真的这么爱权大富么。”
“也许吧。”陈风华淡淡转身道。
“陈督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夏清朝眼神坚决的望向他，“莺哥的案子，我一定会调查清楚，还她清白。林蔷红的也是，权大富的也是。就算是他们已经死了，我也要让他们死的明明白白。”
少女的目光如同不染分毫尘埃的秋水明镜。陈风华迎接着夏清朝的眼神，会意的笑了笑说：“与汝同焉。”
一炷香的功夫后，临近义庄里的仵作才匆匆赶来。夏清朝守在门口，免让外人打扰。她仍是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也许是心里的那道坎尚未踏过。
“清朝姐？”同在门口守着的苏文文见她满脸愁容，虽是不知道屋里的莺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就凭自己这些年跟随在夏清朝身边，她也知晓，可能遇见状况的严重。
“文文，你昨夜听见的曲子真的跟哭丧一样吗？”清朝神情落寞的问她。
“嗯。”苏文文垂下头小声的回答，“不过现在想起来，比起哭丧，可能更像是唱挽歌吧。”
“嗯。”夏清朝倚在廊上，心中那突突直跳的懊悔渐渐缓和了下来。她自是也明了那女子不愿于世的心情。纵然身前未知晓真相，但好歹也算是为自己的择了个需要的结局吧。
“夏捕头，你进来。”屋内，陈风华唤道。
闻声，夏清朝重又推开门。默然抬首，只见那少年于窗前驻足，而仵作恰与自己擦身而过。
“文文，你代我送送这位先生。”清朝回头对着苏文文嘱咐道，随后便合上了门。
“据刚才仵作验尸所得，莺哥是于今日丑时左右身亡的。死因是吞金自戕。”陈风华背对着她，十分平静的说，“屋内之前我也已经仔细检查过，门窗完好，除去你我的脚印和莺哥姑娘自己的，其余无外人。”
“所以，你是想说，莺哥姑娘的死与昨日追杀她的那些人无关是吗？”清朝垂下眼来，“那么莺哥姑娘的，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办？是运回天京，还是......”
还是什么呢？还是如莺哥所愿，将这身葬于尘埃灰烬下？
“她现在毕竟是朝廷追捕的要犯，若我们就这样草草安排下葬，恐会惹得旁人口舌。”陈风华放低了声音，“尤其是在这个案子，卷宗有被人改动过，真相暂且不明的情况下。”
“你说的没错。我会安排人快马回天京先向师兄禀明此事，当然也包括此案的各项疑点。现在莺哥姑娘已逝，最为重要的就是昨**与她签字画押的陈词书了。”清朝抬眼道。
“放心，我已妥善保管好。”陈风华背过手，叹了口气，“至于莺哥的尸身，我会先暂时将她安排在附近的义庄。等方云深亲自来看过，再由他决定。”
见他说话似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夏清朝的手指不自知的微微一曲。
“其实莺哥的死，与我也有很大的责任。”陈风华稍稍转过脸，窗外明媚的日光正好擦着他的面庞，悄悄掉落在夏清朝眼中。
“这才新官上任的第二天，亲自押送的犯人就自裁了。夏捕头，你说，我是不是挺倒霉的？”陈风华对她笑着自嘲道。
“不，陈督导。”夏清朝忽然神情严肃的回答他，“你并不是挺倒霉的。”
“哦，那是什么？”陈风华好奇的问。
“是很倒霉的。”清朝更加严肃了，“所以，你若是想辞官回老家现在还来得及。毕竟，摆在你我面前的困难和摆在司法司面前的困难，是未可知的。”
“夏捕头，你这是在让我做逃兵啊。”陈风华慢慢向着夏清朝走去，“既然你已经思虑了这么多，为何自己不先逃？”
“我有不能离开的原因。”避开他带有探寻意味的目光，夏清朝轻声说。
“那如果是这样，我与你一样。”停在她两步之外，刚刚还迎着无限光华的少年郎，现下却是逆行的让人看不太清面容，“我与你一样，有不能离开的原因。”
与她一样又不能离开的原因？
清朝微微扬了扬嘴角，也向他走去，“好，等我或者等司法司真大难临头的那天，有陈督导做属下的垫背，其也美哉。”
现在，二人只剩一步之遥。
“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么一天出现的。”突然，站在她面前的陈风华像是万分诚恳的许下某个沧海桑田的诺言般。有那么一瞬间，夏清朝真的已然陷入这毫无理由的相信中。
但一瞬间，到底，也只是一瞬。
不过是个新上任的司法司督导，任凭他陈风华再怎么厉害，然而在只手遮天的郭元郭丞相面前，最后不过是一颗草芥。
夏清朝不知道，莺哥这件案子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但隐约的，她却可以感觉到，等他们二人将这黑暗幕布扯下的时刻，隐匿于背后无数的危险将会蜂拥而至。
可就算如此，陈风华与她，还是没有选择逃离。
所以，夏清朝会想，若真等到了那天，自己应该还是可以护陈风华一命的吧。
是要护他一命的。
“莺哥姑娘死了？”苏文文难以置信的一屁股坐在了条凳上，“怎会？”
“是真的。现在消息暂且封锁在我们几人之间，文文，拿上这封信，快马回天京找我的师兄。”夏清朝轻抚苏文文的肩膀，“辛苦你了。”
“行。”苏文文重重点了点头，她的眼眶明显有些红了，“我现在就去天京，把方副司长带来。那你呢？清朝姐，你和陈督导下一步打算如何？”
“我会让阿伟在这负责看守莺哥的尸身。至于我和陈督导，我们得去临州一趟。”夏清朝轻轻笑道，“听说临州有特别好吃的桂花糕呢。”
一听有夏清朝说到好吃的，苏文文立马揉了揉眼睛，将残留的泪光抹去，“我也要吃桂花糕！”
“放心，肯定会给你带的。”夏清朝应道。
还没来得及用午饭，苏文文就已经踏上了去往天京的路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