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回到原点（2 / 2）
“舟摇，你说我要是真答应老爷子乖乖回去，你是不是得嘲笑我啊？”
“那不会，顶多也就在心里偷偷嘲笑。”江舟摇说， “明面上不还是得讨好你这位未来的商界巨头？”
“去他娘的商业巨头……”
“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文尘。”江舟摇认真地说。
从医院探望完江舟摇，唐文尘将小陶送回家里后，又驱车去了趟原沂的住处。
远远就看见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在小区附近溜达，唐文尘好歹混了多年的娱乐圈，知道这些估计是来蹲守的娱记，看来原沂应该还没回来。
那他能去哪儿呢？唐文尘没继续往前开，他的车子容易让人认出来，如今这局势，还是不要再给记者们火上浇油的机会了。他将车子靠边停稳，又拨了遍原沂的电话，这次倒是开机了，只不过依然是无人接听。唐文尘想了想，又给陈立导演打了个电话，但陈立表示自己也联系不上原沂。
手机里的新闻被唐文尘不断下滑刷新，除了早晨爆出的那几条，谁也找不到原沂，他本人，他的工作室，全都选择了沉默以对。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唐文尘感觉有些头疼，他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冰冷的触感刺激着皮肤，阳光穿过车前玻璃落在方向盘上，让他莫名想起了那颗五彩斑斓的糖果。
“操。”他低声骂了句。
扔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唐文尘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扑去拿起手机，才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助手小亮。
“喂。”他恹恹地接起来。
“文尘哥，你怎么不在家啊？”
“我去医院看望朋友，怎么了？”
“下午不是有活动吗？我来接你过去啊。”
唐文尘：……
“卧槽我忘了！”唐文尘挺直背，瞄了眼车载上的时间，“地址发给我，我直接开车过去，你先去替我拖会时间。”
“啊？哦，好吧……那你路上小心点啊。”
唐文尘挂了电话，赶紧发动车子，火急火燎地往目的地赶去。
傍晚时分，步步紧逼的记者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负责采访的人冲身旁的摄影师一点头，接着便微笑着冲原沂说道：
“谢谢原沂接受我们的采访，还有什么想对镜头前关注你的粉丝说的吗？”
原沂疲倦地摇摇头，接着便沉默着坐在那里。
记者冲身旁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其余的人开始麻利地收拾器械，而他朝不远处站着的中年男人招了下手，小跑过去对他说道：
“院长，我们的采访做完了，也谢谢你的配合，那我们就先走了。”
孙院长垂在两侧的手指弯曲攥紧，默默点点头。
最后一批作者也离开了，空旷的院子里恢复了寂静，孙院长看着院子中央垂头坐着的年轻人，浑浊的眼睛不安地盯着他，嘴唇动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张口叫他。
过了大约几分钟，坐着的人这才抬起头，冲孙院长微笑了下。
“我没事，跟小京说，把孩子们放出来吧。”
孙院长的双手绞在身前，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叹口气，这才转身朝楼上走去。
楼梯里黑乎乎的，天花板上的灯泡前几天刚换新，但孙院长没有抬手去按墙上的开关，好像早已习惯了这黑暗的环境。
今天早晨他刚准备打开福利院的大门，就看见门外站了好几个人，正探着头往门里敲，其中还有人扛着大的摄影机，因为前几天的事情，他警惕了许多，没有立马开门，而是站在门前张望了一会，正在这时，原沂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原沂跟他说，上次拿走的照片已经上新闻了，估计记者很快就会顺着线索找到福利院，让他先别接受采访，自己马上过来。
他立刻将门重新锁好，连窗户也一并关上，还让小京将院子里的小孩全都带上楼。
惶惶不安地等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有两个记者试探性地上来敲门，他不敢应声，唯恐他们问些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一直熬到了原沂抵达福利院。
原沂的车子一到门口，那些记者就像马蜂一般拥了上去，将他的去路团团围住，孙院长听见他在门外头和那些记者说了些什么，接着吵嚷声就停下来了，原沂独自走到门口，冲里头的自己说道：
“院长，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吧。”
“他们来这里……”孙院长一边打开锁一边不安地看着原沂。
“我来处理。”原沂拍了下他的胳膊，低声说道，“您让小京把孩子们看好，别让记者上去，帮我拿几把凳子到空地上来。”
孙院长紧张地点点头，几乎是小跑着去储物室里搬了塑料凳出来，而那一大群所谓记者的家伙，早已在空地上挤坐一团了。
他和原沂一起将凳子摆在空地上，等所有记者都落座之后，原沂默默拿了把塑料凳子，坐在了最前面，面对着人群。
他手上握着各色各样的话筒，显得有些滑稽，闪光灯开始不停地亮起，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在空地上回响，而原沂坐在那里，始终面无表情，仿佛早已麻木了。
这场看起来略显局促的“记者会”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一个又一个尖锐地问题抛向原沂，而少了经纪人和助手的保护，原沂就像一条被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活鱼，每个记者的手上都握着一把刀叉，兴奋地等待着提问的机会落在自己身上。
孙院长始终站在角落里，有好几次他都想上前打断他们无理的提问，但都被原沂用眼神制止了。
直至所有记者都提问完毕，众人离去，这场无异于公开处刑的“记者会”才结束。
“我跟他们说好了，该问的该答的今天都交代完了，以后这几家应该不会再让记者过来骚扰了。”原沂一边往外走一边和孙院长说道，走到门口，与他道别，“不过这几天还是小心一些，别让孩子们往外乱跑，我先回去了。”
“你……”孙院长想开口挽留，但心中愧疚万分，终究没有说什么。
天已经慢慢黑了，原沂开车回自己的公寓，他来的路上开得很快，唯恐福利院出什么事情，到了这里后又接受了轮番质问，此刻早已疲惫不堪，所以回去路上故意放慢了车速。
放在一旁的电话响了，他今天已经接了无数电话，所以条件反射般地皱起眉头。
趁着减速的时候他瞟了一眼，居然是何乐静打来了，不知是不是看到那些关于他的新闻。
“小原，在哪儿呢？”何乐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
“刚从福利院出来，开车回去的路上。”
“噢……那你别回去了，直接把车开到人间来。”
“我要累死了……”
原沂刚想反抗，被何乐静打断：
“别废话，有事儿找你呢。”
“行吧。”原沂无奈地妥协了。
车子很快开到酒吧外的那条巷子，好在这地方在郊区，省了原沂不少堵车的时间。
原沂推开酒吧的门，里头空空荡荡的，依然只有何乐静一人在吧台处坐着。
“来啦！”何乐静高兴地冲他招招手。
原沂走过去：
“今天也一个客人都没有吗？”
“你这话怎么这么欠揍呢？”何乐静白了他一眼，“我特意挂了停止营业的牌子，你没看见么？”
原沂摇摇头，在吧台处的椅子上坐下，敲了敲桌面，说：
“找我什么事？”
何乐静收起笑容凑近他，压低声音道：
“你今天去福利院干嘛呀？”
“有点事处理。”
“因为今天早上的新闻吗？”
原沂抬头看了她一眼，承认道：
“他们跑去福利院那里，想再挖出点新的东西，我过去摆平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原沂耸了下肩：
“该承认的承认，该还的还干净。”
何乐静：“我看新闻上说，你把房子都卖了。”
“是啊，都说了该还的还干净。”
“赵立新那么有钱，还管你要钱，真是小人。”何乐静撇了下嘴角。
原沂从吧台上拿了个空杯子搁在眼前，对何乐静说道：
“有水吗？我今天答了两个小时的问题，嗓子都要哑了。”
何乐静把他面前的杯子挪开：
“喝什么水，今天给你试试我新调的酒。”
“我开车……”
“叫个代驾就好了，实在不行，喏，在墙角窝一个晚上。”何乐静朝角落努努嘴。
原沂无奈地笑笑，算是默许：
“所以你特意叫我来，是为了让我当小白鼠吗？”
“是～啊～”何乐静冲他眨眨眼，“等着！”
她回身钻进后厨里，没半分钟，酒吧里的灯光突然暗了几分，只剩下吧台前三盏微黄的灯还亮着，轻缓的音乐开始响起，原沂惊了一下，这才看见何乐静从后头捧着个插了蜡烛的蛋糕慢慢走出来。
“生日歌我就不唱了啊，太傻了。”
何乐静将蛋糕放在桌面上，抬了抬下巴：
“怎么样？”
“你要是不提醒，我都忘记今天是我生日了。”原沂盯着那个蛋糕说道。
他一早醒来就跟个陀螺似的，被人抽着团团转，根本没反应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就知道你忘了。不过没关系，我替你记着呢。”
原沂望着那簇跳动的火焰，有些出神：
“我从六岁之后就不爱过生日了。”
六岁的时候，他父母死于车祸，从此他再也没有期待过这个节日了。
对面的何乐静叹口气：
“我们这些人啊，本来就一无所有，你呢，现在只不过是重新回到了起点。小原，今天就当做你重新开始的日子，从今天起，我宣布你又六岁啦！”
原沂笑了笑，对她的胡言乱语并不反驳。
何乐静伸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叫道，“赶紧许愿呐！蜡烛都要烧完了。”
他在何乐静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只好无奈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许生日愿望这种事情他从不相信，也没有什么需要靠许愿来实现的事情。
但是……
原沂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永远爽朗明亮的笑脸。
如果真要收走他的一切，至少请留下一样。原沂在心里默道：
至少请让我能够拥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