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并肩（1 / 2）
（39）
他将那本大相册翻开，第一页单独放了一张他和原沂的合照，照片是黑白的，放了太久边沿都出现了黄斑。他将照片小心翼翼的拿出来，递给唐文尘看。
“这是小原刚来的时候，得有…快二十年了吧，那时候这个福利院还很新呢。”孙院长笑了笑。
照片上的小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嘴巴还撅着，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唐文尘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看着那个小小的，却好像大人一样的原沂，忍不住勾起嘴角。
“原来他小时候就这样啊，酷酷的。”唐文尘说。
“你别看他这个样子，整个福利院最懂事的人就是他，刚来的时候才这么点大，吃饭啊睡觉啊都很乖，从来不会哭闹。”孙院长对他说，“不过也挺奇怪的，其他孩子都听他的话，比他年纪大的也不会欺负他，可能他从小心思就重吧。”
唐文尘想起第一次见到原沂时，也觉得他看起来心思很重，明明是飞扬的桃花眼，却无端显得深沉。
唐文尘又问道：“他的父母……”
“出了车祸。”孙院长答道。
唐文尘抿了抿唇：
“其他亲戚呢？”
“好像在他表叔那里住过几个月吧。”孙院长努力回想，“但没多久就送到我们这来了，这么多年，早就失去联系了。”
“没有人来……领养吗？”
“以前有，不过他那个时候不爱说话，被领养了一阵子，自己又跑回来了。后来长大些，他说不想走，就留在福利院里了。”
相册一路往后翻，那个眉眼清秀却不苟言笑的男孩慢慢在长大。
相册翻到某处，是一张大合照，照片上的小孩唐文尘都有些眼熟，应该就是现在还待在福利院里的孩子了。孙院长站在最中间，原沂站在一旁，手上抱着一个小女孩，看五官应该是小雨点。
原沂看起来大概刚刚成年，脸还有些稚嫩，但五官已经和现在相差无几了。
这是一路看过来，罕见的原沂有笑意的一张照片。
“我听小京说，现在都没人来了……”唐文尘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孙院长失落地叹口气。
“我们是地方福利院，本来能拿的补贴就少。这里好多孩子你也看见了，都是因为身体缺陷才被弃养的，健康的孩子都被领走了，剩下的这些只能我们来养，日常生活、治病吃药都是不小的开销。人家记者要采访宣传，也不爱往我们这种福利院跑，都是些奇怪的孩子，上镜也不好看，慢慢的就没人管了。小原这几年给院里打了很多钱，用来给那些有病的孩子动手术，我劝过他好几回了，福利院的孩子，管不完的，能活下去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幸运了。”
照片翻到这就结束了，再往后，是一些A4纸打印出来的图片，数量很多。
孙院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解释道：
“我把这些年跟他有关的报道都打印出来了。小原一直是个有主意的人，长大后他说想去学表演，我也不懂这个，以为就是去做明星。他说得考试，要去上专门的大学，走了好几年。后来我去查了查，上学还挺贵的，他那时候走也没给他多少钱，肯定吃了很多苦，回来的时候人都瘦了一大圈。”
“不过现在都好了，苦尽甘来，现在是大明星了。”孙院长笑得眼角褶子都加厚了几层，“就希望他以后一帆风顺的。”
唐文尘想到如今压在原沂身上的那些舆论压力，想必孙院长还不知道吧。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让你在这听我一个老头啰嗦。”
“没事，我也很好奇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唐文尘急忙安慰他。
“你是第一个小原带回来的朋友，你们一定关系很好吧。”孙院长看着唐文尘，“这些年谢谢你照顾他。”
唐文尘想说自己真正和原沂认识也不过就是近两个月的事，但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
“小雨点她……是自闭症吗？”
孙院长点点头。
“小原特意去咨询过了，好像是先天性的，可能是当时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发育不好。刚来这里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在角落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一开始还以为是小孩怕生，也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你知道的，能来我们这的孩子，一般家庭都不大幸福。但是慢慢的就感觉不大对劲，有时候打扫卫生，阿姨把她的小板凳搬开了，她就会大叫，跟发疯了一样。”孙院长用手比划了下，“就这么大点的孩子，叫起来整栋楼都能听见，谁劝都听不进去，有时候能闹一两个小时。”
“小原那个时候…十五六岁了吧，院里的孩子都是他帮忙看着的，小雨点就成了重点照顾的对象，慢慢的也听得进话了，能偶尔跟别人玩玩，在我们这待了两年多，几乎就不怎么发病了。不过大部分时间啊，还是只愿意跟小原说话。”孙院长说到这，泛黄的眼珠里流露出不忍的光芒，“小原刚离开福利院的那一阵子，她就坐在板凳上，一整天都朝着门口看，有时候连饭也不愿意吃，都要我打了电话给小原，让她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才会稍微听话一点。后来小原就想了个办法，回来的时候拍了很多照片洗给小雨点，我还拿了个铁盒子给她装起来，小雨点很珍惜，天天都放在床头抱着睡觉。”
“那今天怎么又……”
“今天早上的时候，来了几个人，说是想了解一下福利院的情况，给我们做个采访，还给我看了记者证。我也没多想，就让他们进来了。后来他们说想看看资料，我就跟其中一个走了。没想到剩下的两个就去找那些孩子打听了小原的情况，还给他们零食吃，有个孩子嘴馋，就偷偷溜到小雨点的房间里，拿了她床头的照片盒给他们看，后来整个盒子都被他们拿走了。”孙院长说道，“我后来听小京一说，觉得这些人不对劲，留的电话也是空号，我怕他们是冲着小原来的，而且小雨点发现照片盒不见了，闹了半个多钟头，一口饭也不吃，我实在没辙了，只好给小原打电话。”
记者？唐文尘心里一咯噔，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记者找到这里来？又是新立那边在搞鬼吗？
“那些记者都问了什么？”
“小京说问了小原的年纪，还有什么时候来的福利院，平时会不会回来，有没有照片什么的。”
那看来大概率是娱记那边派来的人。
“这里有监控吗，有没有可能拍下那些人的样子？”
孙院长看他这副表情，也紧张起来，想了想，边站起身边说道：
“有，有，一楼对着空地有一个摄像头。”
唐文尘连忙跟着孙院长往楼下走去，连接摄像头的电脑就放在一楼的接待室里，是老款的台式电脑，上头落了厚厚一层灰：
“这摄像头安好几年了，是有一年上头来检查的时候让我们装的，我也不大会弄这些东西……”
“没事，我来弄。”
唐文尘连位置上的灰都顾不得扫掉，一屁股坐到电脑前，开始摆弄起来。
有摄像头就好办，只要能把来挖料的记者找出来，就能想办法把消息扣下来。
唐文尘这头好不容易从卡成PPT的老电脑里调出了录像，还从接待室的柜子里找到一个U盘将那段视频拷下来，然后又跟着孙院长回到了三楼。
原沂已经喂完饭走出来，在走廊上撑着手臂发呆，不知想些什么。
孙院长走上前：
“小原……”
“院长。”原沂转过身，看了眼唐文尘，又继续跟孙院长说道，“我有些事想跟您聊一下。”
孙院长下意识看向唐文尘，唐文尘急忙摆摆手：
“你们聊去吧，我进去看看小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