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福利院（1 / 2）
（38）
“一会你跟在我后面，谁跟你说话都别理。”顿了一下，他继续说，“最好别看他们。”
唐文尘犹疑地点点头，见原沂上前几步，在铁门上轻轻叩了叩。
“孙院长！”原沂冲里面喊了一声。
下一刻，一个有些脏污的小脑袋从门后头露出来，呲着一口白牙故作凶狠地冲原沂喊了一句：
“你是谁！”
他的两只眼睛不一样大，左边的眼睛小一点，呈现出浑浊的暗黄色，右边的眼睛却很明亮。或许是觉得自己不够有震慑力，所以用力地瞪大来，直勾勾盯着原沂。
唐文尘听见背对着自己的原沂摘下了鸭舌帽，轻声回答道：
“小京，是我啊，小原哥。”
门那头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眨了眨，不对焦的左眼一动不动，右眼的眼珠子却迅速地转动着，打量起原沂的脸。过了一会，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大声喊了句：
“小原哥！”
一直脏兮兮的手从铁门那头探出来，艰难地朝原沂这头递过来。
原沂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还在上头轻拍了两下，这才问道：
“院长呢？”
“在，在里头！又来了两个妹妹，院长在给她们泡奶粉呢！我去叫他！”门后头的人滋溜一下跑走了，身影很快就被蓝色建筑一口吞下。
原沂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人，唐文尘还处在微微的震惊中，他眨眨眼，努力消化着方才的那一幕。
“这里的小孩都是被弃养的，大部分和小京一样，有点先天缺陷，你刚才吓到了吧？”
唐文尘愣愣地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刚冒出来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不过跟他的长相没关系。”唐文尘回答他，上前两步和原沂并排站着，透过栅栏仔细往里头看。
“不过，为什么锁着门啊？”
“怕小孩乱跑。”
“这里没什么危险吧？”
唐文尘方才一路开车过来，都觉得这里偏僻得很，几乎看不见什么车子，而且人贩子应该不会来福利院偷孩子吧？
“一直关着多不好。”跟囚禁似的。
原沂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说道：
“你一会就知道了。”
从蓝色大楼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约有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从里头跑出来，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抖抖索索地开门。
“小原来了……”他刚抬头说话，看见一旁的唐文尘，脸色有些凝固。
“没事，他是我朋友。”原沂在一旁开口。
男人脸上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身子朝一旁让了让，说了声：
“请进吧。”
原沂轻车熟路，走在最前面，到蓝色大楼前的时候，唐文尘感觉他放缓了脚步，与自己的距离贴近了一些。
“是不是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原沂问最走在后面的院长。
“对，孩子们都在饭堂里坐着，刚才去给他们准备餐具了，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怪不得院子里都没有小孩，原来是吃饭去了。唐文尘在心里想。
他们顺着昏暗的楼梯往上走，离得近了，终于听见了一些嘈杂声，说话的声音夹杂着哭闹声，听这动静小孩还不少。
“灯坏了吗？”原沂上楼的时候抬头看了下。
“前段时间下雨的时候受潮了，一直没空去修。”孙院长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待会我去买两个灯泡帮您换上吧。”
“不用不用。”后头的孙院长提高声音拒绝道，“你现在都是大明星了，哪里能做这种事，万一摔着了怎么办？等他们吃完饭我就去换。”
唐文尘也抬头朝黑乎乎的天花板看了眼，黑色的电线顺着墙角一路爬到灯泡上，有几个固定电线的钉子估计掉了，电线垂了一部分下来。
这房子光线不好，又潮又暗，如果线路出了问题，很容易发生触电。
跟在后头的孙院长眼神和唐文尘对上，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慌忙解释道：
“我们这儿破了点，不过饭堂在三楼，上面光线好。”
原先跑去叫人的那个小京从楼上噔噔蹬跑下来，冲孙院长喊道：
“院长，快快！果果又哭了！”
孙院长一听，加快了脚步跟着他上楼，落在后头的唐文尘这才看清楚，这个叫小京的男孩大约有160多公分，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他心里有些意外，没想到福利院里还有这么大的孩子。
“小京是这里的孩子王，六岁就来了，他妈妈死得早，爸爸娶了个后妈，就把他丢了。”原沂在唐文尘身边轻声解释，指了指自己眼睛的位置。
唐文尘明白他的意思，估计是因为先天的眼疾所以被嫌弃了。
三楼很快就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一边是阳台，另一边是三个大房间，有点像老式的居民楼。饭堂在中间，经过第一个房间的时候唐文尘忍不住往里头瞟了眼，房间里整整齐齐摆了好几张桌椅，最前头挂了个黑板，应该是教室之类的地方。
“他们平时会在这里做点手工，贴补福利院的开销，楼下的空地是自由活动的地方，一天可以玩三个小时。”
“就活动三个小时？”
“……玩太久容易肚子饿。”
唐文尘还没消化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已经走到饭堂的后门口了。里头大约坐了二三十个小孩，听见门口的动静，齐刷刷回过头来。
唐文尘本来以为，那个叫小京的男孩应该就是院里最大的孩子了，没想到还有两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年纪的人，剩下的小孩大都是十到十五的年纪，只有三四个孩子看起来小一点。这些孩子正如原沂说的那样，大都有先天残疾，甚至有个小孩的左腿裤管空荡荡的。
小孩估计都是按照年纪来坐位置的，大点的靠外面坐，有几个认出了原沂，纷纷起身朝他跑过来：
“小原哥！”
“小原哥来了！”
原沂笑着挨个摸了他们的头，被他们簇拥着走进去了。
这时候，屋子的前门被打开了，小京拎着一个大铁桶一脸严肃地走进来，紧随其后的院长手上搬着一个直径足有一米的大铁盆。
原本还乖乖坐着的孩子们开始骚动起来，几个年纪小一点的已经站了起来。小京将大铁桶重重地往地上一放，右眼又瞪得老大，冲底下叫了句：
“不许动！都不许抢！今天要是再抢明天不给饭吃了！”
几个小孩被他一吓，缩着脖子乖乖坐下来了。
唐文尘在一旁看得有些不忍心，对原沂低声嘟囔了句：
“没必要这么凶吧，都是小孩子……”
“不凶的话一会儿会打起来的。”原沂回答他，“你在这里站着别动，我去帮忙。”
说完，他朝孙院长的方向走去，和他们一起端着大铁盆给桌子上的空盘发饭菜，三个人速度很快，动作利落，连原沂看起来都很熟练，不过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坐着的小孩们都已经埋头吃起饭来。
唐文尘等原沂发完饭菜走回来时，有意放松一下气氛，于是半开玩笑地调侃了句：
“你倒是挺贤惠的嘛，动作看起来很熟练。”
“小京还没来之前，这个工作是我来做的。”原沂很平静地说道。
不远处突然“哐当”一声，有个盛汤的碗掉在地上，汤水流了一地。唐文尘目光上移，瞧见走道旁坐的是个小女孩，汤碗应该就是她的，她垂头盯着撒了一地的汤水，又黑又大的眼睛却好像没有焦点，脸上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冷漠，看着颇为骇人。突兀的声音吸引了整个屋子的注意力，小京率先反应过来，拿起靠在墙角的拖把准备去拖地。唐文尘感觉身旁的原沂动了动，似乎要朝那边走过去。
他还没动，原本冷眼旁观的小女孩突然冲着走向她的小京尖叫一声，接着，她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慌慌张张站起来，连嘴里的饭都来不及咽下去，跪在地上开始拿手掌去抓地上的汤汁。
“诶……”唐文尘刚想上前拦她，身旁的人已经先他一步，蹿到那女孩的身边，拉开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小京赶紧加快动作将地上的脏渍拖掉，坐在女孩身边的几个人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她。
碗勺碰撞的声音一下小了许多，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里。正当唐文尘感到奇怪的时候，原沂怀里的小女孩突然扭着身子挣扎起来，她颤抖着不停尖叫往地上扑去，原沂用胳膊环住她，被她的力气带着一起跌到了地上去。
“诶！小雨点！”小京把拖把一丢，也冲上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