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2）

不单喜鹊，还有五个刚刚知道名姓的小姑娘被小喜儿叫走后，也再没回来。

清早起来还叽叽喳喳坐不住的小姑娘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跟鹌鹑似的缩在屋子里不敢动。

这些天来跟阿柳王不见王的薛美女坐不住了，从昨天来这后，杨妈妈跟前就再不用她服侍了，一天一夜没见着杨妈妈的面，小姑娘都憋在屋里发了好几通脾气了，按捺了好几回，都没能沉住气，夜里头过来找阿柳：“你知道她们都上哪儿去了吗？”

“不知道。”阿柳自顾自地画画，画的正是五丫头主动手心朝上跟她牵手的那一幕。

她手心向下，她手心朝上，这样看来，根本分不清是谁主动的。

嘤嘤嘤，搓手手。

哪有工夫理会薛美女。

薛美女自然不信：“你跟小喜儿姐姐那么好，她就没跟你说过什么？”

“没。”阿柳皱了皱眉头，简洁明了。

“现在不是置气的辰光。”这一天就跟爆仗似的尽噼里啪啦的薛美女竟然忍了下来，在阿柳身边坐了下来，同她推心置腹：“阿柳，我晓得你不喜欢我，其实我也想不通，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跟你赔不是，只盼你要是听说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们，你要知道，我们这些人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真的不知道！”阿柳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

薛美女许是没想到阿柳竟然这样油盐不进，耐心再无，蹭地站了起来，把凳子都带倒了：“行，我记下了，你最好不要有求到我的一天！”说着就摔门出去了。

阿柳“哦”了一声，继续埋头画画，五丫头过来关门，薛美女不相信，她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小喜儿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同她们说过。

当然，她们也什么都没有问过。

转过天来，小喜儿又来叫人的辰光，阿柳正在给五丫头梳羊角辫，手上一重，拔下两根细长的头发来。

唬了一大跳，看着手里的头发直懊悔：“完了完了，这得吃多少勺芝麻才能补回来！”

五丫头也唬了一大跳，倒不是因为头发，而是听到了间壁的哭声。

“小喜儿姐姐，你别带我走，我就留在这，我哪儿都不去……”是梅娘哀哀的哭声。

小喜儿好像说了句什么，没听清，只听见梅娘又哭着哀求：“我能给杨妈妈念书，给她扎花，我还会算账，小喜儿姐姐，你帮我跟杨妈妈说说，别把我送到那地方去……”

“姑娘快起来，可不兴哭哭啼啼的，又丢脸又败运，不作兴呢！”正乱着，忽然听到一管苍老的声音慢悠悠的道，一下子叫人心定了下来。

不是小喜儿，也不是杨妈妈，五丫头就想到了在这宅子里服侍的那几位老阿婆。

“哎呦，瞧瞧，哭得跟狸花猫似的，快洗把脸，姑娘家，不管什么辰光都要体体面面的才好……瞧瞧，我们姑娘生得多好啊，大眼玲珑，樱桃小口，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慧的好孩子！来，坐这儿，花婆婆给我们姑娘梳头……瞧瞧，姑娘这把头发生得可真好，乌鸦鸦的，摸在手里就跟上等的缎子似的，可把婆婆羡慕坏喽……”

花婆婆？就是小喜儿说的那个会点什么泡螺的阿婆？

五丫头竖直了耳朵听，阿柳也放下了梳子同头发，两人屏气凝神，听着间壁的动静，就听梅娘哽咽着道了一句：“婆婆也好看……”

两人心里俱是一揪，就听花婆婆轻笑道：“好看什么呀，婆婆老啦，都是老太婆啦！”

说着幽幽叹出一口气来，就算隔了道墙，五丫头同阿柳都能听出花婆婆声音里那似水的温柔和惆怅，一霎时，心里也跟着柔软了起来：“人这一辈子啊，尤其咱们女人，匆匆数十载，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如花美眷，也敌不过似水流年。欢欢喜喜是一辈子，哭哭啼啼也是一辈子，既来之则安之，总得自得其乐才是。姑娘，您说婆婆说得是不是这个理儿？”

五丫头愣怔，阿柳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这还有个老文青，捂着半边脸，牙疼。

过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阿柳冲过去开门看，就见梅娘被一个穿了身石青色衣裳梳着光滑圆髻的阿婆揽着肩膀，一道往前院去，后头跟着小喜儿同好几个小姑娘。

五丫头走过来，挨个儿辨认着那六个小姑娘，这样一来，除了她同阿柳，这里就只剩下薛美女同宝姐宝娣姐妹了。

吃过夜饭，宝姐宝娣姐妹俩蹑手蹑脚地找过来，也不说话，就这么干坐着，直到阿柳哈欠连天，就跟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站了起来，阿柳好言送她们出门，红着脸的宝姐忽的攥住她的手腕：“你真的不知道我们会被送去哪里吗？”

阿柳下意识地甩开她的手，态度却照样和气，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说着到底又添了一句：“你们细想想那阿婆说的话，真挺对的。”

半晌，宝姐点了点头，牵着宝娣回去了。

阿柳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打了个哈欠锁上房门，甩掉鞋子，同五丫头挤在一张床上，却又睡不着了。

也不晓得过去了多久，突然问她：“杨妈妈还是个好人吗？”

五丫头睁开了眼睛，望着房顶的架梁想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杨妈妈待我很好，我就得认。”

阿柳没有作声。

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摘下左耳上的银丁香，塞到五丫头手里：“快，咱们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