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2)
柏子仁不曾想姜颜会倒下去, 回过神才去扶, 心想着是不是自己做得有些过, 但又一忖, 有些事瞒着没个头,牧江这一遭去鬼门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滕亲王又蠢蠢欲动,不如把那些事通通倒了,替他把人留死。
认得了些许年, 他眼看他起六道兀, 战黄沙地,又看他倒下去, 久病不起,养得那漂亮软肋婷婷落落愈发出挑。
那年随口道的红颜祸水, 实在一点不为过。
而这祸水毕竟牧江心头好,且不论他现在未醒,他若是醒了知道自己把人刺激成这般, 指不准挨上两刀。
老三轻叹一声, 把姜颜好生扶起, 叫了人来安置上榻,备好物件把了脉。
屋里静,柏子仁指腹搭腕,忽而眉一皱, 愣了愣。
边上七桃看得心焦, 轻声一唤才叫他回过神来。
“姜老爷跟姜夫人一会儿就到, 小姐……她怎么样?”
柏子仁在那沉默些许时候,收手一捻指腹,心下五味杂陈。
“……有了。”
“什么有……有了??”
这一日出了太多事,大风大浪都凑在一块儿翻,姜肖尧被硬抬上那个位置下不来,只能这么往下走,姜成涯没得选,除了帮着儿子一同处理这摊子,别无他法,这正乱成一团,那又来了女儿昏过去的消息。
两人紧赶慢赶到了将军府,榻上的姜颜还没醒,面色苍苍拢着眉。
七桃在一旁静站,抬眼瞧瞧,欲言又止。
顾氏攥着颗心看了看自家女儿,又望向柏子仁,问道:
“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
老三倒也没逗他们的心思,淡淡坐在那里,如实又把“有了”二字说了一遍,两人先是没反应过来,继而一愣回过神,松下口气,面上终于露了些喜色。
“那好,那好……养好身子。”
这一日实在过得叫人疲惫,他们本想待着照看照看姜颜跟牧江,但宫里还有事,丞相府也乱得一塌糊涂,他们留了片刻,连喜都喜不太平,便又匆匆走了。
姜颜浑浑噩噩,听着了这些,飘飘摇摇的魂突然有了个重物,连带着心一块儿沉了下来。
夜色正深,屋里人静。
姜颜眉头未舒,做了许多梦,一个叠一个无止无休,梦里牧江跪着,躺着,咳着,都是她不忍看的模样,醒时满眼发涩,枕边湿了一片,不知是汗是泪。
她缓缓坐起身,在那呆呆恍了会儿神,柏子仁的那通话还在脑子里未散,半虚半实。
空荡屋子里冷得连骨缝都发凉,姜颜下榻去看了牧江。
暗里无声,只有微弱呼吸响在耳侧,那人剑眉紧锁,额上被汗浸得透湿,姜颜坐在一旁,拉过他的手握在两只掌心,鼻尖泛酸,眼睛雾蒙一片。
“牧江,我还不清的,你还不如不要给我这些好,我现在收了,约莫下辈子都要跟着你,你可别嫌我烦。”
她顿了顿,视线在小腹那里一扫,轻声道,“还有啊,等你的不止我一个。”
几日后牧江仍未醒,宫里却定了下来。
姜肖尧按着牧江说的派人去将军府的书房拿来了一叠书信,每一封都标了模糊日子,最近的两封很厚,如何言行,如何树威,一笔一划都落在纸上,连带哪些人好对付哪些人不好处理,都一一写了个明白。
他不知道为何牧江能把这些都算得这样准,但既然他坐了这位置,那便没有逃的道理了。
将军府萧瑟依旧,自那日后姜颜便很少再笑,身上多了些清冷。
若是四叶还在,必然是要感慨叹上一叹了。
顺风顺水了一世,到头来也不见得几分欢喜,那爱玩儿的性子还不是掐灭了,郁郁寡欢孑然度日也不比上辈子好多少。
七桃看在眼里,焦在心里,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那老三愁的却是另一笔事。
篡权夺位那一场谋斗后,牧江一人沐血而出的事宫里或多或少有人听了看了,有活气的地方就有嘴,天下正乱,瞒是瞒不住的,一些消息一传便开,不胫而走。
一个命不久矣的将军,斗过了乌鞑,斗掉了皇帝,这本事不是一般人有的,而六道兀道主又久久不见,有心人难免起了联系。
牧江这一世最不缺的便是仇家,近两日有人在将军府周遭鬼鬼祟祟,柏子仁也有多加提防,但他毕竟有自己的事,也做不到时时刻刻盯着。
恰值夜深人静,姜颜替牧江擦拭完后正端着药要喂,将军府上素来很静,牧沉并未在府里,柏子仁恰好也回了药谷取药,屋外传一道身影贴墙而过。
姜颜虽觉出些不对也往外瞧了,却什么也没看着。
她皱了皱眉,复尔垂下头继续拿汤匙搅那碗药。
“夫君,今晚风有些大,我有点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