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将不春（1 / 2）

荣宁两府瞬间就被巨大的悲痛笼罩，春将不春。

秦氏并没有给贾蓉留下一儿半女，但是贾珍却依然给这个贤惠良淑的儿媳操办盛大的葬礼，请来众多皇亲贵戚，连北静王都来了。

会芳园中停灵，高僧高道对灵讲坛超度，丫鬟瑞珠因念主子恩情，竟然触柱身亡，众人皆惊。贾珍将这忠心的丫头按照孙女之礼停灵敛葬，更有另一仁义丫头宝珠甘愿为秦氏义女，披麻戴孝，在灵前哀哭欲绝。

我那日同宝玉、秦钟、宝钗、探春、迎春，一同前往，王公子身子也算好了，带着我们几个小子在灵前参拜施礼，算是告别。

秦钟是秦氏弟弟，只是闷声哭，也不出声，几个人看着他这个样觉得难受，可又没甚法子叫他好受些，灵柩下葬时，他竟受不住昏厥过去，醒来时又是默默流泪，哽得浑身发抖，越是这般模样才越发叫人心疼。

不曾知道秦钟对姐姐这般依恋，只耳闻秦氏待秦钟好得没边儿，连责骂一句都未曾有的，加上秦钟生得这般模样，就更是疼爱有加，凡事只有疼的份，没有骂的心。

“秦大侄子，莫再哭了，仔细哭伤了身子。”王公子在一旁劝道。秦钟是秦氏的兄弟，虽然年纪与我们差不多大，但按辈分原是该叫他“侄子”的，只是我们同秦钟一块上学，本就不忌讳这些，大家见面说话都随口以兄弟相称。

我们倒是一直在旁劝解，可毕竟生死别离，纵秦钟往日里再怎么混账也知道姐姐对自己百般疼宠，眼泪竟止不住往下淌。王公子向来性子爽利，而今也晓得他心里难过，便不再言语，拉着探春就走。

“王公子，这是带着探春干什么去？”我问。

“我们自然有别的要紧事，你们且自行回府吧，别叫老太太担心，宝玉前儿个身子伤风还没好透，仔细再冻着。别让秦钟再哭了，虽说是没了姐姐，可他还有爹妈呢，你们管着点，我们先去了。”王公子一身白衣，和探春一前一后，朝贾珍书房走过去。

宝玉和宝钗一边一个搀着秦钟，脸色都不太好看，我和湘云在他们旁边站着，迎春惯是个不爱说话的，冷眼看着周围。

“叫茗烟备车去。”我吩咐身边的小厮。

这时茗烟早已备好车辆，牵着马过来，吁的一声，马车停在我们面前。

“几位爷，上车吧。”茗烟见秦钟不受用，只好先帮着宝玉搀着他，让宝玉先上车。

“宝钗哥哥，你先上去，我来扶着他。”我一把将秦钟抱在怀里，宝玉和宝钗先行上车，迎春也跟上去，湘云茗烟帮我将秦钟抬上车。

“鲸卿兄，可别忘了你姐姐还在天上看着你呢。”我偷偷附在秦钟耳畔低语。

那秦钟忽的一睁眼，目光终于有了光亮，原本没生气的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车上的人都松了口气。

“鲸卿兄，节哀。”迎春先开口。

我在秦钟身旁坐着，伸手轻拍他后背，“鲸卿兄，他日若能高中，便也算告慰令姊。”

宝钗听我说话，抬头来看我，那眼神像是在怀疑什么，但此际又能说些什么呢？

“是啊，鲸卿兄，令姊早殇，着实悲痛，可人总要往前看的。”

宝钗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也许是我的错觉，但因为我就在秦钟旁边坐着，总觉得宝钗的眼睛在我身上游走。

我看过去的时候，宝钗已经低下头，不再说话。

湘云是个性情中人，想笑便笑，说哭就哭，这时受秦钟的影响，加之想起自己身世凄苦，父母早亡，不免更加悲伤，眼泪早已下来，话也说不出来。

最先注意到这点的不是我，而是迎春。

迎春拍拍湘云，“你别在这添乱了，这个还没哄好，你倒好，跟着哭起来。”

“谁哭了？我才没哭。”湘云擦擦泪，可还是止不住哭。

“哎呦，我的史大爷，这还没哭呢？瞧瞧，这眼泡子都肿老高了！”迎春在一旁揶揄，伸手摸摸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