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2)
莫如悔到底没给镜少主面子,没吃那块少了一牙的饼,于是到了晌午眼看青虹阁近在眼前,就被镜渊生拉硬拽进了临湖著名的逸仙酒楼。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逸仙楼常年座无虚席,今日正巧最宽敞的一间雅席还空着,被财大气粗的莫谷主直接包了下来。
刚落座点完菜,镜渊便又开始惦记那么点事——莫如悔近来配的药最适宜餐后服用。
他将菜谱递还伙计,笑问道,“这里方便我借个火灶么,我需要煎帖药。”
店小二一愣,为难地抓了抓脑袋,酒楼后厨根本不让外人进,何况这点儿正是楼里忙的时候,哪有空闲的灶?
“客官,您要是不太急的话,过会儿我替您去煎吧?您先吃着?”店小二歉笑着,毕竟客人出手阔绰,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江湖中人,谁也不愿怠慢。
镜渊刚要开口谢绝,莫如悔就拉住他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多此一举。
小二头脑活络,立马道:“您要确实着急,也不放心我手脚粗笨,咱酒楼前边有家医馆,可以代为煎药。”
镜渊明显上了心,饭菜上桌随意扒拉了两口,便拿起浸好的药材要走,一把被莫如悔抓住。
逸仙楼的雅座并不是彻底封闭的房间,只是用竹帘简单隔开,邻座间高谈阔论听得一清二楚,莫如悔将声音压得极低:“别去了,好好吃饭。”
“不打紧,我吃饱了,”镜渊笑着捏了捏他的手,“那医馆离得近,我顶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你慢慢吃别着急。”说完大步流星走了。
莫如悔无奈摇摇头,百无聊赖挑开帘子往外看,眼瞧着他进了不远处的医馆。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莫如悔将视线投向了近在咫尺的青虹阁。
逸仙酒楼出名不是没有道理,除却傍着云梦湖烹得一手好菜,河海鲜货应有尽有,位置好也是不得不提的——窗格好似画框,这一方绝世风景映入眼帘,青虹阁仿佛浩荡山水间的一枚翡翠,碧瓦琉璃在云涛翻滚的光线下折射出剔透的苍绿,郁郁葱葱焕发着古朴的生机。
莫如悔眺望着高阁,看着那晶莹的琉璃瓦愣愣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极少这样漫无目的地放空自己,曾经是没条件,后来是没机会。
很难讲是因为食欲不佳,还是潜意识想等人回来,一桌好菜他只寥寥夹了几筷就撂下了,连轻纱都没摘下。
他举手投足带着一种自然又无法形容的气势,不管在哪里都非常引人注目,就算布衣荆钗装束朴素,仪态中的贵倨慵懒还是能从骨子里透出来。
只是在雅座小歇,已经有好几拨客人频频扭头,人总是这样,越看不清越是好奇。
莫如悔懒得理会,轻撩面纱小口抿着茶。
邻席觥斛交错,一众白面书生趁着酒兴高谈阔论,吟诗作对好不快活,声音隔着竹帘不停往这边传。
莫如悔不喜这些满嘴礼义廉耻的文人,心不在焉听他们行酒令,一路豪情壮志到风花雪月,不禁无声冷笑。
他漫不经心看过去,正与邻席一名正襟危坐的书生视线撞在一处。
他冷冷挪开眼,余光却见那人匆匆忙忙别过头,一副慌张模样,满脸都写着非礼勿视。
莫如悔心下有趣,毫不避讳直视了回去,就看那小书生讷讷低头红了脸。
忽然同伴点到他行令,他仓促起身险些打翻了身前杯酒,却支支吾吾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被笑了一通“李兄还是不知趣,当罚一杯”,于是灌了一大杯酒又晃晃悠悠坐了下来,许久不敢抬头。
莫如悔不觉嘴角一勾,懒洋洋支着额角看了半天。
正待此时,酒楼里传来一阵喧哗,伙计一路赔礼道歉:“客官,公子公子!咱这真的没有席位了!您看……”说着被一把推开,踉跄着倒在了过道上。
几名年轻人在侍从的簇拥下款步而入,为首者一身绫罗绸缎,却是箭袖皂靴,腰悬奢华长剑,一副江湖人的装扮。
他身边负手站着个神情倨傲的青年,一袭简洁玄衣,衣襟袖口盘绣着金线,挽着名仙姿佚貌的美人,娇俏地依偎在他怀里。
伙计刚爬起身,就被侍卫不轻不重踹了一脚,不满道:“我家公子来逸仙楼是你们的福气,哪有订席等位的道理?快快收拾雅座出来,今日我们公子要包场。”
热闹的厅堂一时鸦雀无声,宾客们纷纷看向这些人。
掌柜闻声赶来,双手揖了揖,赔笑道:“原来是崔公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您看您大驾光临,要是吩咐一声我定早早安排不是?今日实在是客人多,着实怠慢了!”
这话一出只听周遭传来些压低的议论声:“原来是崔家少主,难怪这般排场……”
“啧啧,不愧是云梦豪门,听说崔公子放着好好的大少爷不当,成天学些江湖匪气,净结交武林人士,名不虚传啊……”
“话不能这么讲,要不是他跟魍魉门的少主拜了把子,崔家能做云梦首富?”
崔公子不屑地扫视了一圈,神情乖戾:“本公子要宴请宾客,不喜人多眼杂——”
“还不快把人清出去,愣着干什么!”侍卫立刻高声喝道,“明知我们公子游湖后喜爱在此用膳,也不备好专席侍候!想不想做生意了!”
掌柜勉强笑着搓了下掌心:“……是在下疏忽,疏忽了!”
“本公子不爱为难人,”崔公子恹恹哼了一声,不耐地挥挥手,“去把雅间清出一间,今日便凑合了。”
“这……”掌柜为难地看了几人一眼,目前雅间皆已客满,把哪桌客人请出去都不合适。
见他一脸难色,侍卫极快的环视了一周,瞬间盯上了莫如悔所在的一间,对着一使眼色——这间“星垒阁”最为宽敞,此刻就坐了一人,清理起来最合适不过。
掌柜面色极为难看,却无法再说什么,眼睁睁看着崔公子的属下掀开竹帘冲进了星垒阁。
侍卫扫了室内一眼,掏出一碇银子往桌上一撂,粗声道:“拿了钱赶紧走,这银两请你一顿还有富余,别不识抬举扫了我家公子的兴!”
莫如悔连眼皮儿都没抬一下,甚至又给自己斟了一盏茶,自饮自酌。
哐当巨响,侍卫一脚踹开旁边的椅子,伸手便去拉他。
“且慢。”崔公子轻轻一扬手,侍卫动作戛然而止。
属下躬身替他撩开竹帘,崔公子缓缓走进星垒阁。
“本公子说过多少次,要怜香惜玉,你们这些下人总是不懂。”崔公子嗤之以鼻,在下属的点头哈腰中慢步走到桌前,视线落在莫如悔身上。
莫如悔看也没看他一眼,杯茶饮尽轻纱垂落,指尖轻轻摩挲着杯缘。
“下人孟浪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见谅。”崔公子稍稍一抱拳,眼中露出一丝异色。
他见过的绝色实在太多,可这般面戴轻纱侧身而坐,只露出半侧眼眉便令人神魂俱慑的,绝无仅有。
“姑娘一人在此用膳……”他打量了一眼桌上几乎未被食用的饭食,直接忽视对座还摆着碗筷,反客为主道,“若觉不合胃口,不如同我等合席,在下做东,想吃什么姑娘尽管点来,不用客气。”
他这么说着,声音不带半分愧色,仿佛知趣让位才是理所当然,还要领他一份“做东”的情
,荣幸之至才对。
莫如悔偏过头来,微微眯眼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崔公子站得居高临下,本是肆无忌惮的姿态,却活生生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被对方凝视得一览无遗。
事实上莫如悔的目光并没有太多审视的意味,只因一贯锐利而带来冰冷的压迫感,还有一些懒于修饰的轻慢。
何况他就算状态再差,整个人的气势也远在他人之上,并不能依靠高度轻易压制。
莫如悔悠然靠向椅背,甚至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丝毫没有理睬对方的兴致。
崔公子眉心一跳,脸色霍然有些难看。
作为崔家嫡子他自小有钱有势,从来无往不利,只要勾勾手,就有数不尽的俊男美女主动攀着他勾搭,从未遭遇过对方如此无动于衷的情形。
“谁这么不识趣,连崔兄的好意都敢拂?”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玄衣青年阔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