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众人往后山行去,一路不由感慨姑射山果然不愧被誉为膏腴之地。---
山涧里生满了各种奇花异草,就连山崖上也处处能看到长势喜人的药草,山坡上还开辟了不少药田,多年未有人采收,珍贵的灵药数不胜数,一茬茬长得茂盛极了。
“此地荒得太久,我那年回来稍微打理了一下,重新种了些药。”莫如悔抬手随意一指,微微苦笑道:“如今看来,倒比我谷里有专人养护的药草长得还要好。”
“这儿的水土岂是绝命谷能比的,姑射山可是龙脉,此地灵气汇聚!别说长得好了,连药效也要强三分!”楚逸嗤之以鼻。
镜渊叹为观止:“难怪说神人长寿,地灵人杰啊。”
后山距离村庄并不算太远,但十分幽僻,山路相当难走。
祖祠与祖坟皆在后山,附近阵法重重,比蜃境外围的幻阵还要精妙。对于寻常姑射山族人而言,后山亦是禁地,除了祭祀扫墓等重大活动不允许进入。
当年楚逸贪玩,越是不让去的地方他越敢去,经常拉着莫如悔一起调皮捣蛋被罚,也正因为此,那时他独自一人跑到祖祠附近玩耍,才逃过了一劫——任青枫并非没有来后山,只是当他意识到层层阵法后守护的是祠堂坟地后就失去了兴趣,掉头径直往后山另一处重地藏书阁去了。
一行人入山时已暮色四合,还没到祖祠就快入夜了。
“天都黑了,我记得祖祠前面那个院子没有被毁,应该还能住,咱们去那儿歇一宿吧?明早再去祭拜。”楚逸道。
“嗯。”莫如悔点了点头,“我之前回来就是住在那里,总比露宿野外要好。”
说话间山路拐了个弯,就看一片火烧云般艳丽的色彩映入眼帘——
那是一棵非常高大的树,开满淡红色绒花的树冠仿佛参天华盖,笼罩住一座古朴华美的院落——镜渊与施青戎这才注意这山环水抱之间,坐落着一处庭院,那棵树生长着院子中央。
巨木正值花期,夜风轻拂落了满院残红,清淡的香气分外静怡。
屋舍相当完好甚至称得上富丽,没有被风雨侵蚀的破败不堪,不过到处已生满了青苔小草。
莫如悔跟镜渊直接住进了以前住过的房间,楚逸和施青戎则是在旁边找了两间比较干净的屋子,翻出来蜡烛点上,简单打扫了一下。
施青戎扑得一身灰,郁闷的到院子里待着去了,仰首望着四人合抱也抱不过来的巨木,不由道:“这棵树可真高大啊!这个院子是围着树建的么?”
楚逸挠了挠头,道:“应该是吧,这树有好多年头了。院子平时好像也没人住,我就跟家里人来祭祖的时候住过几天。”
莫如悔淡淡道:“先祖初来姑射之时这树便存在了,这院子是建来供奉神木的,祖祠也是就近建的,供人祭扫的时候小住只是行方便罢了。
“……原来这树是咱们族里神木啊?我还真不知道……供奉这个神木到底有什么用?我好像都没什么印象?”楚逸干笑道。
明明看不见楚逸,莫如悔还是朝他房间的方向瞥了一眼:“你爹娘生你的时候还很年轻,没跟你提过也很正常。”
楚逸一头雾水,简直不知道莫如悔在说什么。
镜渊绕着树转了一圈,注意到参天巨木被一些褪色的布条围着,依稀能看出原本是红色,正南摆着个厚重的条案,上面摆着些落满灰尘的器物,竟像是个供桌,脑子里闪过一些堪称默契的念头,道:“难道供奉这个神木是为了求子?”
莫如悔微微一笑:“姑射山人都长寿,但非常难有子嗣,我是父母晚来得子,没少带着我来神木这里还愿,总是说我是神木所赐。”
楚逸整个都震惊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从屋里灰头土脸的跑了出来,神奇地摸了摸那棵树,道:“居然还有这样的说法?我只知道说族里好像有种仙药,也不知道啥作用,好像跟这个树有关系。---”
“……”莫如悔无奈喃喃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这树到底是什么树?看这个花倒很像是**。”镜渊拾起地上的花嗅了嗅,有些清雅的香气。
楚逸嘿嘿笑了两声,得意道:“这个我就知道,这棵树叫‘宜林’,反正我没在别的地方见过,你就当这是宜林树吧。啊对,族里那种仙药就叫宜林丹嘛,肯定跟这个树有关了。”
“……”镜渊心道,这不跟啥也不知道一样么。
施青戎围着那棵树走了几圈,自言自语道:“拜这树难道跟拜送子娘娘一个道理?男的拜不知道有没有用啊……算了算了,我可还不想成亲养娃。”说着眼前一亮,神神秘秘地拽了把镜渊,低声道:“师兄,噗,你看这树要是你……嗷!”
话还没说完就听一声惨嚎,一道气劲隔空敲在他哑穴上,连叫声都给堵在了嘴里。
莫如悔也不知道从哪里搬了张榻子,擦了擦往树下一摆,施施然就坐下阖眼不动了,凉凉道:“镜渊,去打两桶水把屋里擦擦,我看你很闲。”
镜渊:“……”
翌日几人起了个大早,直奔后山祖坟。
距离并不远,从院子出来也就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青山绿水间静静一方天地,将近二十载白驹过隙,早已生得漫山的野草,再看不出新坟旧墓的区别了。
楚逸默默带着他往里走,在一处没有立碑的高高的土包处停了下来,沉声道:“便是此处了。”
莫如悔点了点头,拿出早已备好的香炉跟香,路途遥远,倒是没再刻意准备时令鲜果跟吃食。
没想到镜渊却从包裹里拿出来一捧新鲜的枇杷跟青梅,仔细供在了坟前,轻声道:“昨夜出去看到山里野果熟了,便摘了些。”
莫如悔瞬间看向他,唇角张了张就更紧的抿了起来。
楚逸拍了拍镜渊的肩,点了三炷香插上,跪在了坟前的泥土上,缓缓磕了三个头,最后一叩久久没有直起身。
他的父母,亲友,一众长辈,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在此安眠,一如生前所有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一辈子也不曾分开。
楚逸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喉中哽咽,到底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起身时他额头沾着地上的土,地上的土里渗了些泪。
施青戎轻叹一声拂去了他眉间的泥,也点了三炷香合手揖了揖。
楚逸瞅了他一眼,默默点燃了香递给莫如悔。
莫如悔接过来插在香炉里,拱手长揖而跪,还未等他叩首,只听利落地一声闷响,镜渊竟在他身边也跪了下来。
“……你!”莫如悔心中大震,一时间当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你父母与族人,我自然也应该拜的。”镜渊平缓而理所应当地说着,取来三炷香点燃插好,径直叩了下去,动作缓慢而稳重,磕完挺拔地直起上身又叩了下去,竟也是一拜三叩。
镜渊一气呵成严肃地磕完头,也不起身,扭头看向他,淡然一笑,似在等他拜完了以后一起起来。
莫如悔一言不发定了定神,紧攥了几下袖中的拳,缓缓松开时手指还在不自禁的抖,他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酸胀到不行的情绪,沉沉一叩到底。
他只平淡地说了两句话,便携着镜渊起身。
“大仇已报,血债血偿。”
曾经天真无邪的少年,成为了江湖上生杀予夺、十恶不赦的绝命谷谷主。
多少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戮与罪孽,都隐藏在了这风轻云淡的八个字里。
日光透过苍郁的树梢,投下斑驳的光点,清风拂过山林,刷啦啦一片悦耳地轻响,几人沿着山路往回走,都稍许有些沉默。
“你们现在是有什么打算?”施青戎问道。
楚逸摇了摇头,闷声道:“我没什么打算,我就是想回来看看。玉儿呢?”
“我本来也是想祭拜过后便打道回府,不过现在倒是有些想法。”莫如悔侧目从三人面上扫过,最后定在镜渊脸上,道:“一路上我一直在琢磨给你调理经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