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楚逸的厢房在左边第一间，是昨夜新收拾出来的，离得不远，推开窗就能望见院子中的桂树，还有桂树后面莫如悔的房间。
莫如悔站在外面唤了一声，一丝动静也无，便直接推门而入，将睡得昏天暗地的楚逸从床上揪了起来，抖了抖。
楚逸被抖醒了，睡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苦着脸道：“玉儿，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吗？你昨晚又不肯跟我一起睡，害得我翻来翻去的睡不着，这会儿又一大早来吵我。”
莫如悔冷冷道：“看来你这爱睡懒觉的臭毛病多年未改。”
“可不是么？”楚逸打了个呵欠，梦游一般飘到一旁去洗漱穿衣，待一切整理妥当了，回头发现莫如悔已经坐在桌前，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楚逸打了个哆嗦，这下是彻底清醒了，走至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润润嗓子，想了想又翻出一只杯子给他倒了一杯。
莫如悔嫌弃地看了一眼，并不伸手来接。
楚逸不以为意，把水全喝了，往他对面一坐，问：“你吃过了吗？”
“嗯。”
“那我还没吃呢。”楚逸顿时不乐意了，摸着肚子道：“我好饿啊！我从昨晚盯你的梢儿就没吃东西！”
盯梢这个词着实叫莫如悔眼皮一跳，一眨不眨地望向他，企图让他意识到自己跟踪人的行径十分低俗。可楚逸无动于衷，也不知是脸皮厚根本不当回事，还是根本没感受到那道犀利的视线。
正在莫如悔怅然自己瞪人的功力是否退步了，楚逸撇撇嘴道：“哎，这转清明了，我好想吃以前家家户户都会做的那种小酥饼啊！
莫如悔闻言，心中一动，颇有感触地嗯了一声。
“那时候还觉得药味太冲了不好吃，现在想吃也没有了，”楚逸长吁短叹一声，眯起眼睛看向遥远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那个滋味真是无比怀念，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再也没吃过类似的点心，也不知道那个馅料到底是怎么配的。”
莫如悔静静看着他，嘴角却微不可觉弯起淡淡孤度。
坐在面前这个人，即使一别十几年，再次相逢却没有半点疏远陌生，他还叫着他儿时的名字，说着儿时的俏皮话，眼中不带一丝抵触畏惧，不把他那些血腥事迹放在眼中，待他一如既往。
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他一起回想那么久远以前，无比清晰却又恍如隔世的往事？——只有楚逸。
而他自己，也很久很久没有尝过那种味道了。
楚逸兀自感慨一番，目光落在莫如悔脸上，好奇道：“玉儿，你脸上这花纹可真好看啊，”一边说着，一边拿手一指，几乎戳到他脸颊上，惊得他迅速向后一避。
那凤尾纹在晨曦下显得分外鲜艳，楚逸安然指着那片花纹，并没有收回手指：“昨天晚上我就好奇，没顾得上问。这是什么？以前你脸上可没有。”
莫如悔没料到楚逸的好奇心还跟以前一样旺盛，问得如此自然不生分，要知道这样的问题就连镜渊也从未问过他。原来很多事情他从来不说，镜渊似乎也一直没打算问，不知是不感兴趣，还是太过守礼。他们一直维持着这样的默契，互相留有余地，不去询问那些对方没有主动告知的事情。
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这个么，”莫如悔抬手轻点着自己脸上这道似血艳纹，“我曾经……任青枫遣我侍奉蛊神，把我送进了蛊神庙，我活着出来的时候，脸上便有了这个。”
楚逸顿时愕住。
这话旁人听完便也完了，可他当年为了潜入绝命谷，特意打探过绝命谷的事，这一句波澜不惊的解说听到他耳中，不啻于一道惊雷！
绝命谷凶名最盛的年代，大范围畜蛊，以人为牲，用人身饲奉蛊神，历代谷主驱使蛊神为己用，横扫武林无人可挡，中原伤亡惨重。
蛊神远非人力可以驾驭，最后谷主被失控的蛊神反噬而死。绝命谷同时遭到剩余所有门派联合反抗，才退回南疆固守一隅。
说到底，绝命谷成也蛊神败也蛊神，但也正是因为有这蛊神镇守，地位才一直无人可以撼动。
之后历任绝命谷谷主都在试图驯化蛊神，奈何蛊神野性难驯，根本无法彻底操纵，驱使蛊神之人也没几个有好下场。
到了任青枫统治的时期，他惜命的很，蛊神早已被束之高阁，逐渐在中原沦为了传说。
而实际上，绝命谷从没中断过对蛊神的供奉。
蛊神被奉养于蛊神庙，三年一小祭五年一大祭，以活人献祭。
侍奉蛊神，便是当了蛊神的祭品。
楚逸根本不敢细想莫如悔进了蛊神庙发生过什么，又是如何得以从庙里活着出来。
“我侥幸没死，任青枫便上了心，留我在他身边侍候，声称我脸上标记是得了蛊神认可，让我代理教中事务……如今想来我倒要感谢他送我进蛊神庙，若非蛊神气息压制了他施加给我的噬心蛊，让我逐渐恢复了记忆，恐怕我如今还在醉生梦死的为他卖命！”
楚逸怔怔看着他，即使知道如今已守得云开见月明，心里还是止不住一揪一揪的犯疼。
“他不是收你做了徒弟么，怎舍得送你进蛊神庙？”
莫如悔嗤笑一声，说不出的嘲讽：“他名下弟子数不胜数，哪里会在意我一个。我出任务受了重伤，回到谷里的时候不行了，他觉得我废了没有必要救，就把我送进了蛊神庙当活祭。呵，他要是知道蛊神会让我脱出他的掌控，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可恶！这老贼！如今他惨死在你手中，这就是报应！”楚逸咬牙切齿痛骂一番才解了气，然后夸张的扑过来往他背后一贴，紧紧拥着他的肩，“玉儿，我真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要不然，我一定拼死也要护你周全……”
莫如悔知他满口胡言，不过话语中确实有些疼惜悔恨在里面，不由心里一暖，偏过头揉了揉他的脑袋。
从他弑师复仇，铲除异己……他杀尽了所有与当年灭族之事有关的绝命谷部众，宁杀错不放过。
无论这些人昔日待他如何，是否与他有恩惠，熟悉的不熟悉的，只要参与过当年姑射山灭族之事，任凭对方如何求饶开脱，求他看在往日情面上放过一马，都被绝尘无情花葬，丢进了万蛊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