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天城彻底封山戒严，巡逻的侍卫多了好几倍，更深夜静山林内梭巡的声音悠远清晰。
莫如悔闭门歇了两天，喝着镜渊亲手送过来的药盅，舒坦的不得了。
他原本安排的治疗步骤被打乱了，万象散本是非常难对付的一种毒，他原打算慢慢拆解，没想到最后却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如此一来倒是不用再费心解毒之事，莫如悔把精力放在为城主调理身体上，每日往返清云峰为他诊脉煎药，其余时间便安安静静地在东院研药。
镜鸿复经此一道坎，精气神日复一日明显好了起来，眼可见的在康复中了。只是之前根基损耗的太厉害，要想完全康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寝殿内烛火幽暗，榻上的人平和沉静地睡着。
莫如悔替他诊了脉，微微颔首颇为满意，喂他服下了九转甘露，轻声吩咐：“来人。”
外面侍候的仆役立刻快步推门而入，却是个完全陌生的漂亮面孔。
莫如悔见他眉清目秀又面生得很，不免多看了一眼，道：“新来的？”
“禀谷主，照顾城主的人已全部更替了，今日由小人来侍候城主。”那侍者被他锐利的眼神硬生生看得低垂下头，声音有些瑟缩却怯而不卑。
莫如悔点了点头，收回审视的目光，淡然道：“那就好生照顾吧，轮值之时切莫擅离职守，城主身边必须留人。”
“是。”
清云前殿巍峨沉寂，青烟弥散，镜渊正与长老、堂主等人议事。
早在得知城主中了万象散之际，所有侍候城主的仆役便基本轮换过，未想如今还是出了如此的纰漏。
近日来所有接触过城主的人皆被看管起来讯问，当时便筛查出一名照顾过镜鸿复多年的内侍失踪了，搜捕的行动已经持续了数日，却一直未见成效。
天城护山大阵平日里易出难进，众人皆怀疑此人已在封闭山门之前便逃出生天。
但无人甘愿就此放弃——
先前城主镜鸿复外出寻药遭人暗算，设伏于金臼峪，幸得随护长老与云霄卫拼死保护才幸免于难，待援兵接应之时，其余人全部遇难，而城主也身患奇症性命垂危。
此事天城已暗中调查了许久，却处处碰壁。
最终好不容易寻到一些蛛丝马迹，查到个别行凶者的身份，正想顺藤摸瓜挖出幕后主使，没想到几人所在门派却一夕之间惨遭灭门，死得干干净净。
线索就此中断，难以为继。
此番奸细行事败露，终于为本来僵化的局面带来了新的突破口。
众人正在商议此事，镜渊耳边猝然传来一声极其尖锐的虫鸣！他为之一惊，有些不明所以，随后陡然意识到是耳报神的声音！
耳报神怎会跟在自己耳边？为何会鸣叫？镜渊心念电转间蓦地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推桌而起，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在座长老正摸不清少主何意，只听尖锐高亢的哨音陡然响起。
“咻——咻——”穿云裂石的哨声漫山响彻，所有人面色一变，霎时起身飞掠而出——这是云霄卫的示警的短哨声！有刺客、叛徒行凶！
镜渊狂奔至城主寝宫，只见走廊中值守的云卫已无声无息歪倒在地上，寝宫内传来“锵、锵”不绝的兵刃交击声。
“不好！”镜渊心胆俱烈，毫不迟疑冲进了寝宫！
迎而扑来一股迷醉的香风熏得他头晕目眩，他闭气屏息，就见巡视的云卫统领正与一名黑衣刺客激烈的缠斗！
镜渊唯一挂念的只有父亲安危，顾不得其他直扑床榻！
床上迸溅的尽是血迹，一名侍者伏倒在城主身上，背部霍然一道狰狞刀伤！
“城主无恙！”正在为侍者紧急止血包扎的云卫即刻道，“他为城主挡了一刀。”
镜渊心下稍安，多看了那人一眼，旋即扭身直擒刺客。
刺客见镜渊加入了战局，其余云卫已封死了他所有退路，心知今日插翅难逃，竟是不再抵抗俯首就擒！
镜渊却心头狂跳，毫不犹豫探手捏住他下颌骨，分筋错骨的一钳，那人被迫张大嘴巴。他迅速拽下对方面巾，扣着人俯身一抖，满口碎牙掉落，两颗包藏毒囊的牙齿赫然显现——毒囊却已然被咬破！
他大惊失色，只看那刺客脑袋一垂嘴角留下两道黑血，眼见是不活了。
正在此时，最近的窗扉轰然被一道澎湃气劲打碎，不及反应，一道迅疾悍利的紫色身影在巨响传来的同时挟着风声凌空而降——莫如悔流星赶月般来了。
一扫场中情形，他直奔向刺客，一掌催上对方后心，至纯精粹的内力一逼，就听“哇”的一声刺客吐出一口粘稠的黑血，面上黑气顿减。
莫如悔一把捏起他两颊，一粒丹药弹入口中，猛地一抬下颌，刺客喉头一滑被迫吞入腹中，顷刻眼底浑浊的光清亮起来，眼神却无比绝望。
此番变故发生得太快，前后不过弹指一瞬，镜渊完全被他雷厉风行的举止震慑，暗自庆幸有他相助，否则若是晚了一步刺客必死无疑，又会错失一条重要线索。
莫如悔利落卸了他双肩关节，把人一推，镜渊立刻吩咐将人五花大绑起来。
处置好刺客，再看城主仍在昏昏沉睡，镜渊心中稍定，连忙去看被捅伤的侍者。
那以身救主的大功臣已被属下紧急妥善救治了。
镜渊看他面色惨白唇如蜡，心下不忍又存着感激，轻轻颤声说了句“多谢”。
那人虽被一刀捅穿了后背，伤势严重却异常好命没有伤到腑脏，竟是纯粹的皮肉之伤，直到此时也未曾昏迷，剧痛的刺激反而使他神志更加清醒。
听到少主道谢，那人扯了扯唇角，扯出一个十分勉强算是笑容的表情，断断续续地道：“少主，我，我要报……你当年……救，救命之恩。”
镜渊吃了一惊，再仔细观瞧那伤者，虽然面容失了血色相当虚弱，依然能看出是一副好皮相，柔和姣好竟有一种芙蕖出水的柔美，受了重伤面色苍白，好似一抹轻云出了山岫，纤长的眼睫颤颤一眨，端得惹人怜爱心疼。
“羽飞凌？”镜渊迟疑道，“是你么？”
羽飞凌僵硬的笑意愈发灿烂，眼中闪出些熠熠的光华，好似镜渊能唤得出他的名字，发自内心的喜乐可以驱散所有病痛。
“少主……你还记得我？”
“飞凌，飞凌……”镜渊低声又念了两声他的名字，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肩，温言道：“你好好养伤，不要多虑。”
羽飞凌轻轻嗯了一声，得了他的回应，终于支撑不住沉沉阖上了眼。
镜渊当真没想过今日此时当值之人会是羽飞凌。
这人是几年前他初出江湖闯荡之际，从马贼手中救下来的。
那些马贼心狠手辣卑鄙下流，杀人越货之余，见这小孩生的漂亮，天生是个标致的美人胚子，难免起了邪念想**一番再把人卖到勾栏院，便留了他一命。
正逢镜渊路过，巧遇马贼打家劫舍行凶，就干净利索杀了马贼救了人。
可怜少年家人已被马贼杀害，是举目无亲流离失所，好不容易被人救了，对方又是个风华正茂的少侠，再也忍不住内心苦楚，抱着人就是一通哭，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走。
镜渊见他比自己也小不了太多，却命途如此多舛，难免生了怜悯同情之心，心里一软，就将人带回了天城。
此举自然被长老们训了一顿，羽飞凌却也就此留在了天城。
羽飞凌根骨不好并不适合习武，年纪也稍微显大了没有长老肯收，他一直有心报恩，便无怨无悔做了天城里一名杂役，倒也过得安逸快乐。
对此，其实镜渊早已记不清了。若不是羽飞凌当真长了一张温柔秀气的面容，几年未见少年彻底长开，依旧是那般温婉柔美，他还真未必对的上号。
他与羽飞凌没有太多交集，救人也不是为了对方知恩图报，把人带回天城给他个安身立命之所，保证他不会受人欺凌，转脸也就忘了。
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但对羽飞凌来说却是救命之恩，心怀感激没齿难忘。
他们二人上演一出感恩大戏，莫如悔只管冷眼瞧着，猛然振袖一拂，一股磅礴内劲裹挟着屋内沉朽迷香涌出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