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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踪第一准则: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认出自己。为此他要完全改变自己的外表形象。
赵柏身材匀称,相貌端正,气质尚可,平常又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硬是把几十块的衣服穿出几万块的模特范。他把帽子和围巾拿出来,一并戴上,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街上人的着装打扮,和镜子里的人对比一下,直到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普通足够不起眼,才把衣服换回去,走出试衣间结账离开。
最后他走进饰品店,看着店里琳琅满目的各种太阳镜,买了最普通的一个走了。
赵柏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又绕了趟停车场,把停在医院的车开回了家。他到家以后就把准备好的衣服换上,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冲了出去。
赵柏上了车,坐在驾驶座上,从副驾驶遮光板后面摸出一张地图,摊开,找到了红杉园的位置。但他又突然反应过来开车岂不是暴露了自己,毕竟C市开捷豹的人虽说不少,但也不多,简杨有心便能随随便便查到车主。
于是他又下了车,走到后院,从杂物堆里扯出了自己那辆高中毕业以后就再也没骑过的二八车,踹了两脚歪了的后轮,打上气,扯了扯链条,蹬上就走了。
红杉园离市区虽说不远,但也不近。赵柏估摸着一个小时怎么也骑到了——前提是脚底下这辆破车不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所幸虽说一路上吱呀吱呀的,破车还是坚持看到了写着“红杉园”三个字的牌匾。
只可惜赵柏这一停,二八车就如同光荣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安心地彻底散了架。赵柏鄙视了一眼这辆自行车,然后把它丢到了附近公交车站的废弃自行车回收堆上,然后打了个电话叫人把他的车开到附近较远一些的地方——毕竟这么长的路他并不想全都靠脚走回去。然后他就戴好帽子墨镜裹好围巾,走进了红杉园。
红杉园分为四个区域。赵柏按路牌走进了8号院,靠近6号楼。但他又觉得这么直直地过去有些不妥。况且这次也只是为了粗略观察一下情况。于是他便在附近找了个小茶馆,坐下,摘下围巾,边喝茶边跟老板闲聊。
“小伙子过来看爸妈?”老板问道。
“不是,约了人,等着呢。”赵柏抿了口茶,黑镜片反着光。
“这园子里的人有啥可约的?都是一帮老头老太太。”
“这住的,都是老人?”赵柏问道。
“是啊,前几年老干部福利统一发放,这的房就都分出去了。”
赵柏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此时窗外走过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甚是吵闹。赵柏在屋里都能听见“兰蔻”,“香奈儿”等词语。而在这吵闹声中,一个女孩无意间看向了赵柏所在的方向。
赵柏咽了口茶,想,现在跑应该还来得及。
于是他用了一秒钟放下茶杯戴上帽子,又用了一秒钟掏出几张纸钞放在桌子上,然后用了最后一秒钟说:“谢谢款待,不用找零了!”
然后他就飞跑出了茶馆,边快步走边围上围巾,祈祷那位大小姐没认出来自己。可惜天不遂人愿,赵柏还没走出十米,就听见身后的沈小姐大声说:“这不是赵先生吗?”
赵柏生生停下了脚步,僵硬地回头,机械般地道:“下午好,沈小姐。”
“赵先生是来找我父亲的?”沈欣和朋友挥了挥手道别,“他上班去了,你去市局应该能找到他。”
赵柏面部抽搐,心想我知道,我才刚被他骂出来。
场面尴尬到极点。没有比在领导家楼下“偶遇”之前的相亲对象,而且自己还穿了一身奇怪的衣服更让人难受的事了。赵柏感觉赵家再给他十倍的脸都不够他丢的。
而正当赵柏想用“沈小姐你好沈小姐再见祝你万事顺利武运昌隆”来结束对话赶紧跑路时,沈欣突然神秘一笑。
“嘿,其实赵哥你是来找杨哥哥的吧?”
赵柏:“……”
赵柏准备否认三连死撑到底,但沈欣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哥不住这里。他因为工作所以住在市区。这里只有我跟我爸妈。”
——原来简杨户籍科系统上登的是沈局的住址。
赵柏暗骂了几句户籍科敷衍了事的工作。
沈欣眨眨眼,继续道:“不过我也可以把他叫过来。”然后就掏出手机准备拨号。
“哎别别别!”赵柏赶紧拦着,“沈小姐,沈大小姐,你哥上班呢!”
“也对哦。”沈小姐轻皱了下眉,放下手机,随即狡黠一笑,“不过赵哥,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
沈欣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花花绿绿的硬纸片,“我跟我哥说好了,明天让他陪我去看话剧。可是今天上午我导师突然打电话叫我明天下午过去一趟。可惜了这两张票。”
“我就想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赵哥,以后有什么事就多担待着点。”
沈小姐把两张票硬塞到赵柏手上,不容拒绝,小声道:“明天中午十一点明月茶楼,先吃午饭再去剧院。你也知道我哥这人忙得很。这可是我磨了半天才磨到的机会,好好珍惜别浪费哟。”
说完就风一样地跑了,留着赵柏手里拿着票一个人在路中间傻站着。
——从未见过如此积极卖哥哥的妹妹。沈家怎么净是些怪人。
赵柏低头看了一眼,发现画的是一个小人站在一个小星球上,下面有一行字:“请你给我画一只羊,好吗?”
他翻到正面,上面写着:“世纪童话巨著改编话剧——《小王子》”
这都是什么幼稚的东西,赵柏想,我就算扔了也不会去看的。
可他又拿着这两张纸片翻来覆去地琢磨,看完小心翼翼地折好收进口袋里,但中途觉得放口袋里不太安全,又拿出来放进钱包的最里层,就好像对待世间珍宝似的。
这次机会可要好好把握。赵柏嘴边是控制不住的笑。
第七章计划赶不上变化
赵柏以一个完美的时间到达了明月茶楼——10:55,这个时间既不早也不晚,还能留几分钟整理一下。他穿着订制的手工衬衫,布莱奥尼限量版风衣,以及Tignes长裤。赵家传家袖扣就戴在他的袖口。整个人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成熟的荷尔蒙,俨然一副相亲的架势。
沈欣一见他就笑弯了腰,道:“赵哥你可以啊,这回是下了血本吧?”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赵柏点了根烟想装深沉,不料却被沈欣下一句话呛到了。
“别抽了,我哥来了。”
赵柏掐了烟,隔着门玻璃看到了简杨。简杨穿得很随意,仿佛这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陪妹妹吃饭看话剧而已。赵柏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他。褐色衬衫显得他的脖颈奶白,精致的锁骨毫无防备地露在外面,米色外套遮住了他的手臂,只留一双白皙的腕子和骨节分明的手,引人遐思无尽。
赵柏咽了咽口水,眼睛还粘在玻璃另一边干净又诱人的人身上,道:“你告诉他你去不了了吗?”
沈欣又笑,“我要是告诉他了,你觉得他还会来吗?”
赵柏这回没话说了,专心致志地隔着玻璃视奸简杨。
“过会你在桌子底下给我拨个电话,我就说是导师突然叫我过去,票浪费也是浪费,就你们俩去吧。”
赵柏点了点头,心里感叹这女孩子怎么这么多小心机,要是不小心栽在她手里说不定就永世不得翻身了,又想到她居然用这招来算计她哥哥,真是人心不古,最后觉得,其实跟她同流合污的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无论如何,结果好就行了。赵柏不是那么在意过程的人。太过死板多半只会一事无成。
“沈欣。”他听到简杨的声音。
“哥,位置订好了!我特意挑了个窗户边上的,哥你肯定喜欢。”
简杨淡淡地笑了,目光转向穿得跟个开屏了的孔雀一样的赵柏,轻声问道:“赵柏?”
赵柏举了举双手表示无辜,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在等人,人还没来。”
“那就先来我们这坐会吧!”沈欣抢道:“订的是个四人桌,正好有空位。”
说罢便用大眼睛盯着简杨,简杨只得默许。三人入座,沈欣拿起菜单噼里啪啦地点了几个菜,三个人边喝茶边等上菜。
沈欣的话篓子属性巧妙地缓解了三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她看着窗户外面,有这个就聊这个,有那个就聊那个,看厌了就开始讲她在C大遇到的趣事,把一群导师和同学讲得如在眼前。赵柏是一句话也不敢插,生怕她兴致起来就拉着自己说个不停。简杨则是一直把手放在腿上,端正地坐着,似在听沈欣说话,又似在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他在想什么呢?赵柏心里有这样一个疑问。
赵柏一直把简杨当做追求的对象。自从天台上一见,他潜意识里就觉得,只有这样漂亮、干净、又狠辣的人才配得上他。他想要简杨,但他也知道简杨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首先两人的身份就横在中间。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简杨虽说不算他的“窝边草”,但也算是邻居土里的一根胡萝卜,不吃,看着心痒,吃了,多半会被邻居剥了皮做成炖兔肉。
菜一盘盘端上桌,沈欣吃个饭嘴也不停,两个男人就边听她说话边吃。简杨进食很慢,且在有意地避开荤腥。
“哥你尝尝这个。”沈欣指了指一盘花花绿绿的菜,“把荸荠,莴笋,鸡蛋,还有肉放在一起炒的。肉都切成了小丁,吃也吃不出来。我特地叫他们准备的。”
简杨温和地对妹妹笑笑,夹起一块放进碗里。
——但赵柏不怕,他不是小白兔。现在没有“邻居”能真正奈何得了他。赵家给他搭了足够高的台阶。赵柏十八岁跟家里闹崩,放弃赵家世代进修的C大,考了警校。一路上有人忌惮他有人巴结他。赵柏有冲劲,又精通人情世故,硬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流过血伤过全身,被人用枪子打过也开枪打过人,年纪轻轻就爬到高位。八年后赵家长子被刺杀,次子颓废,赵家老头情急之中见赵柏有利用之处,就向他发出握手函。赵柏只看了一眼,就冷笑一声,撕了。
第二天他亲自敲开赵家主宅大门,坐在书房里跟自己年过七十的亲生父亲谈条件。自此,在内他是赵家年轻有为的小儿子,在外,他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赵柏摸了摸袖口上的两颗传家袖扣,触感冰凉,质感却是实打实的。所以要说把他扔进锅里煲汤,哪个领导都能。但要说阻止他干事,他亲爹也做不到。
远处的古钟敲响十二下,正午到来。
茶楼南墙正中的戏台拉开了红幕布,屋内人声鼎沸。片刻,锣鼓的声音传开。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但简杨又是怎么想的呢?他又把自己当做什么人呢?同事?他算是也不算是。朋友?简杨没有和他交朋友的意思。两人到目前,也只是仅仅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赵柏人情练达,身边人是哀是乐,乃至何欲何求,他随便观察观察就能摸个七八分。但他摸不透简杨。他从简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过去,只看到了一片空白。
空白?空白意味着什么,赵柏不知道。但每个人都会被生长环境与过去的经历所塑造,而偏偏这最关键的部分,被沈局啪的一下,拍在了地底下不让任何人知道。
所以奈何赵柏人再聪明,背景再硬,感情却从来都不是智慧和钱可以换来的。他想追求简杨,就只能踏着二八车慢慢追赶他。他想了解简杨,就只能等他自愿对自己敞开心扉。
桌上的菜都被吃得差不多了。沈欣开始用眼神对赵柏打暗号。赵柏会意,手伸到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到桌子下面,摸着按键开始拨号。
此时简杨却放下了筷子,拿起手巾擦擦手,对沈欣道:“对不起,沈欣。”
赵柏正在找下一个数字的手指停住了。
“我下午不能陪你了。”
刹那间其余两个人都僵住了。谁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沈欣愣了几秒,问道:“怎么了,杨哥?”
“陈慧的机票改签到今天晚上了,我这边剩余的部分和转交手续下午必须办完。”
赵柏沉默着。他既不知道简杨说的“陈慧”是谁,也不知道“剩余的部分”和“手续”是什么。他干脆闭上嘴,等沈欣圆这个场。
沈欣道:“那这样……就快去吧!其实我……”
此时赵柏果断拨完号码,按下通话键。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沈欣一激灵。赵柏给了她一个眼神。她慌忙离座,到稍远一点的地方接起电话。
“嗯,行……我知道了,我马上去。”
沈欣挂了电话,面带歉意地往回走,对两人道:“导师叫我过去,我就先走了。两位哥哥慢慢聊啊。”
简杨微微低了下头,似在思考什么,但最终还是和沈欣微笑着道别,没有拆穿她。
沈欣消失在门外,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戏正唱到高潮,虞姬正舞着剑。赵柏迅速调整状态,对面前的人说:“我车正好停在楼下。简杨你要去哪?我送你一程吧。”
“不用了,谢谢。”简杨半垂着眼睑,轻声拒绝,“你不是在等人吗?”
赵柏心想糟了,我忘了还有这茬。可是撒一个谎要用一千个谎来圆,所以赵柏只得装模作样地看看手机屏幕,继续撒谎:“是在等人,不过刚来短信说鸽了。”
他笑得礼貌而不逾矩:“蹭一顿饭不能白蹭。就让我送你去,权当付了饭费吧。”
简杨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别跟我客气,我这闲着也是闲着……”
未等赵柏说完,简杨就倏地起身,抓起外套,“结账。”
“简……”
简杨抬眼,眼中是一片冰霜:“赵先生也有要忙的事情吧,请早回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时赵柏收到了来自沈欣的一条短信,短信里说这件事关乎简杨的隐私,叫他暂时不要深究。
赵柏抓抓脑袋,他知道自己逾矩了。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放简杨就这么走了。否则此次告别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拉近距离。
戏台落幕,食客纷纷站起来叫好。
赵柏烦躁地踱步,后又深呼吸一口,坚定眼神,追了上去。
第八章追人就是不能要脸
赵柏从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那个他最在意的身影。他大步走到简杨身旁,和简杨并肩走着。
两人沉默着。赵柏没有贸然开口,简杨也没有对他说任何话,就好像对简杨来说,赵柏和路上的其他行人一样,都只有擦肩而过之缘。
这让赵柏心情无比复杂。简杨若是表露出生气或者厌恶的情绪,赵柏就有一万种办法可以化解。但简杨把他视作空气,甚至连神情都没有任何波澜,这就让他无所适从。
赵柏本以为简杨会去路边拦一辆计程车,或者打个电话叫人来接他,那样赵柏就可以趁他上车的时候对他道歉,和他告别,并说下次再见。然而简杨只是一直在人行道上走着。大约走了几百米,一个地铁口显现在两人面前。
简杨头也不回地下了台阶,赵柏跟了下去。
到了下面,简杨走向一排机器,手指点了几下,塞进两张纸钞,从出票口里拿出一张票,转身向安检口走去。赵柏跟着他走到机器面前,皱了眉。他从来是近处走路,远处开车,地铁这种要从固定站点上车的交通工具,他还真没坐过,更别提用这种机器买票。
赵柏捣鼓了半天,钞票塞进去几次就被退出来几次。正当他烦躁得准备砸机器时,一张票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你若是觉得愧疚,大可不必。我不会生气。”
赵柏抬头,简杨平静地看着他,眸子里是一片幽深。
“这张是通票,可以坐到任何一站。”说罢就把票放在赵柏手心里,转身欲离去。
“我要坐到……”赵柏急中生智,回忆着简杨刚刚买票的动作,又对比了一下在机器屏幕上看到的地铁线路图,找了个方向大致对的站名,“鑫园科技!”
他又挑眉,问:“顺路吗?一块走吧。”
简杨:“……”
简杨没理他,自顾自地走了。
赵柏本着“没拒绝就是默许”的不要脸原则,跟了上去。他学着简杨用地铁票刷开了闸门,快走两步追上去,再次和简杨并排走在一起。
地铁站很干净,但是人不少。赵柏需要和简杨再靠近一些才不至于走丢。但由于刚刚才招致这位美人的不悦,再给赵柏十个胆他也不敢再走近一厘米。于是他只得时时刻刻注意身边的人,以防他突然一转身就不见了。
两人下到站台,适逢地铁到站,地铁门打开,人流涌下,然后涌上。赵柏跟着简杨上了车,走到另一边靠门处站住。
隔着门玻璃,能看到地铁外面黑漆漆的水泥墙上挂着个显示屏,上面播着广告。赵柏再往左右看看,发现每隔几十厘米都有这么一个广告屏。广告屏遍布整个地铁道。车没到站时,等地铁的人看到的就是站台对面的广告;车开起来的时候,地铁上的人看到的就是隧道里的广告。
这可真是个大发明,赵柏感叹,万恶的腐朽资本主义连这点空间都不肯放过。然而他丝毫没有自己也是“万恶腐朽资本主义”的一份子的自觉。
车开了几站,赵柏随着人群左晃右晃。有时晃动大了,简杨就向他这边靠近了一点。直到某一个地方不知发生了什么,司机一个急刹车,全车人都向一个方向倒了下去。
“抱歉。”怀里的人轻声道。
赵柏心都卡在了嗓子眼。刚刚突然的急刹让简杨失去了平衡,正好要撞到赵柏身上,赵柏见状一侧身,没有让他撞在自己僵硬的肩膀上,而是直接把他带到了怀里。
赵柏没敢上手抱他,只是用手扶着他的肩膀。简杨挣开了他的手,重新站直。
“怎么突然停了?”赵柏自言自语道。他看看车窗外,两边窗外都还是水泥墙加上广告屏——他们还在两站中间。他又环顾四周,人们开始议论了起来。
片刻,列车重新开起来。人们的骚动声降低。同时广播的声音响起。
“亲爱的各位乘客,由于前方惠路站施工,本列车终点站现改为下一站。请您带好随身的行李物品,排队准备下车。同时由于施工影响,地铁一号线暂时全线停运,请您选择其他方式出行。已购票的乘客可到人工服务处退款。给您带来不便,敬请谅解。谢谢您的合作。重复通知,亲爱的……”
周围的谩骂声不绝于耳。
简杨却难得皱了眉,对赵柏道:“不对。通常情况下,如果是施工,为了铁路交通的畅通以及秩序的维持,会用‘通过不停车’的方法来最大限度地降低影响。”
赵柏笑道:“会不会连铁路都一起施工了?”
简杨思考,开口:“铁路施工需要提前一个月进行全轨道广播通知。这种临时‘施工’的原因,大多不是施工。”
两人交换目光,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缄口。
列车到站,人群拥挤着下车。赵柏抓着简杨的手腕,拉着他从人群中挤出去。此时简杨也顾不得太多,任由赵柏拽着走。两人一路从地下挤到地上,累得像打了一场持久战。
赵柏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把简杨塞进后座,自己坐到副驾驶,对司机说:“到惠路站。”
“哎哟惠路啊,地铁站封了,下不去!”司机没开车,“周围也黄带子封着呢,只能送你们到附近,走不走?”
赵柏回头看了一眼简杨,简杨也在看他。
“走。”
师傅车开得很快,十分钟就到了。赵柏付了钱下了车,左右看看,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人群围着的地方。
两人赶忙走过去。
“地铁怎么突然不让下了?我妈还在医院呢……”
“我老婆让我来惠路站接她……”
“完了,肯定迟到了,怎么办啊……”
赵柏在前面分开人群,给简杨开路。越过正在维持秩序的警察,两人走到了黄线前。
“刑警队,赵柏。”赵柏掏出证件,在负责封锁的警察面前晃了晃,又指了指身旁的简杨,“我同事。”
“赵队。”警察点点头,抬起黄线放两人进去。
赵柏走下台阶。这回整个台阶上倒是只有他和简杨两人。大厅安静得很。赵柏手一撑,跳过闸机。回头,见简杨推开活动栏杆的一节,走了进来。下到月台,不出意料,赵柏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赵队!”站在月台上的一名女警看见赵柏,赶忙放下手里的记录板,小跑过来。
“怎么了这是?这么兴师动众的,外面都乱成一团了。”
女警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勇气,缓缓道:
“下面有人死了。”
第九章今天穿得可真喜庆
“有个人跳下去撞死了而已。”宋佳——赵柏的刑事科同事——走过来,“不是自己跳的就是被人推的。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就没叫你这个病号。取证完,现场处理好,水枪一冲就啥事也没有了。等验尸报告出来以后就差不多可以结案了。”
说罢,眼神又在赵柏和简杨两人之间游移,暧昧一笑:“哟,赵队今天穿得挺正点啊,给哪个小美人看的?”
“去你的。”赵柏懒得理这个死人在边上还能开玩笑的老女人,径自走向现场。
现场的情况尤其惨烈,两个新来的外勤已经趴在旁边吐个不停。赵柏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瓶水递给他们,叫他们去监控室调事发时的监控。两个男孩说着谢谢队长,小跑着过去了。
赵柏走近站台边缘,向下看去。尸体——已经无法称之为“尸体”了,只能叫做“碎块”。整个人被轧成好几截。脑袋被从脖子处压断,飞出来弹到墙上,被砸成一团发丝和血肉绞在一起的烂泥,面部难以辨认。四肢和躯体分开,各种被带出来的块状人体器官碎块散落在铁轨上。
“小张,”赵柏叫了声正在做记录的女警,“找个人去值班室,把站台经理叫过来。”
“哎,好。”
赵柏倒是没什么不适,毕竟比这更惨的场面他也见过无数次了。但一条生命被生生剥夺的事实还是让他感觉胸口闷得像压了一块巨石。他从身旁的同事手里要来了手套和鞋套,蹲下,然后跳了下去。
“身份鉴定要等医院那边的牙科就诊记录。”说话人是陈斌——技术支队的法医,“碎成这个德行,也就牙还能看。”
陈斌见赵柏过来,歪着头给了他一个玩味的笑:“赵队?今天穿得可真……”
他在赵柏阴冷的目光下把“骚气”两个字生生咽回去,想了半天找出一个他认为的意义差不多的词:“喜庆啊!”
现场的人纷纷注意到这边。
“哎哟,赵队今天怎么这么帅?”
“这身还真不错,约会来着?”
“赵队这是迎了桃花运吧?”
赵柏白了他们一眼,心想自己队里怎么全是些冷血的狗仔。他撂下一句“尽快出报告”给陈斌,然后就没有再仔细看尸体,而是走到边上,准备看看周围的情况。
前后都应是黑漆漆的隧道。此时由于调查需要,车站及周边部分都被用灯照得通亮。列车进站口有一大滩血迹,从铁轨喷溅至水泥墙壁,甚至溅到了漆黑的广告屏上。广告屏中部有一团突出的血迹,形状并不符合液体溅开的规律,显然,死者的头部是在这里被碾碎的。
赵柏向左右分别张望,发现其他广告屏都是好的,现在正播着某个香水广告。只有这一个屏幕是黑的。
“小王,”赵柏问旁边正在把碎块一个个捡起来的人,“这屏幕是怎么回事?”
“屏幕?”小王暂时停下手上的工作,想了想,答道,“不太清楚。我们过来的时候就是黑的。要么赵队你问问站台经理吧。”
赵柏点点头,继续观察现场。尸体碎块主要分布在进站口,有几块被打飞到了站台中部。赵柏沿着铁轨向站台中部走去,这时,他看到简杨正拿着消毒镊子,从一团血肉模糊的尸块里夹出了一点肉眼难见的小碎块。
“这不属于人体的任何一个部位。”简杨见赵柏走过来,便举起镊子对他说,“叫你的人去化验。”
赵柏递了个证物袋给他。简杨把小碎块装进袋子里,递回给赵柏。赵柏看着袋子里被染成血肉色的碎块,想了半天也想不通简杨到底是怎么从那一团什么都混在一起的东西里择出这个的。
更何况死者随身的衣物、环境中的脏东西、尘土,都不属于人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为什么简杨要单单夹出这个东西来叫他去化验?
“因为不寻常。”简杨仿佛看穿了他的疑问,“一般人出行,应该是不会带这种东西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赵柏挑眉。
“只是一个猜测。”简杨合上眼睛,再缓缓睁开,“用技术手段确定之前,我不想影响你们的判断。”
赵柏点头,没有再多问,转身交给了鉴定科。
此时站台上传来了那两个新人的声音:“赵队,监控调好了!”
“过来这边,”赵柏喊了一声,“拉我上去。”
赵柏手撑着站台边缘,借着其中一人的力爬了上去。另外一个人抱着一个笔记本,屏幕上是调出来的监控录像。
赵柏拍拍身上的灰尘,还没看,先问道:“什么情况?”
一个男孩小心翼翼地回答:“死……死者就站在边上,然后就跳下去了……”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赵柏干脆接过手提电脑,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点下播放。
整个屏幕里都挤满了人,人头晃来晃去,看得人眼花。赵柏看着监控画面里的公共设施,与现场做了一个简单的对比,就把事发处定位在屏幕左上角。果不其然,列车即将进站时,一名排在上车队伍中间的女性突然走出来,跌跌撞撞地走向站台。
“暂停。”简杨不知什么时候从轨道里上来了,凑到赵柏旁边一起看监控,“回倒。”
赵柏转头看了他一眼,按下倒放键。简杨神情专注。
“停。”
画面定格在女性从队伍里跑出去的一瞬间。这一帧里,死者全身都暴露在监控下。
“女性,二十岁不到,身高一米七左右。”赵柏眯起眼睛,“校服,书包,齐耳短发……”
他转身对女警说:“把视频给技术科一份,叫他们去对比鸿志二中的学生资料。”
“明白。”
说罢,赵柏便继续看监控视频。视频清晰度很差,简杨靠得越来越近。两人之间是近得几乎要贴上的距离,但赵柏脑子里的绮念却被刺鼻的血腥味给驱赶得一渣不剩。没想到简杨第一次主动跟我以这种亲密距离待在一起,居然是在这种状况下,他想,不过自己身上的味多半也好闻不到哪去。
接下来就是毫无意外的场面。死者走到站台边,旁边有人以为她要插队,就把她往后推,谁料她却撞开别人,一步跨过黄线,一跃而下。
很明显,这是一场自杀。
站台震动,列车带着女孩子的断掉的肢体向前行进。这一瞬间以列车进站口为中心,人群中如被扔下了一颗炸弹,见到女孩死亡瞬间的人有尖叫,有呆滞,还有人疯了一样在站台乱跑。而更多的人则在观望,好奇,甚至有大批的人停下离开的脚步,走向人最多的地方企图一探究竟。
几分钟后,警察到来,安抚民众,疏散无关人员。之后,刑警到位,处理现场。
全程没有任何疑点。赵柏又看了看简杨,简杨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盯着屏幕。
但案件并不能由一段简简单单的监控录像就定性。在尸检报告出来之前,赵柏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不是我说,谁也没料到居然会出这种事啊!”一阵吵闹声传来,赵柏起身,眼睛从屏幕上移开。
“赵队,这位就是站台经理,李先生。”警察介绍道,“李先生,这位是我们赵队长。”
李经理满脸堆笑,向赵柏伸出手。赵柏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油头光面的人,摘下手套,礼貌性地握了一下手。
“赵队长,不是我不负责任,我坐值班室里,一直盯着监控,眼珠子都没动过!可这事发生得也太快了!谁都反应不过来! ”
工作没怎么做,出了事倒是先摘清自己的责任。赵柏在心里冷笑一下,面上不变:“放松点,我不是你们那边的,管不了你。不过由于调查需要,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认真回答。”
第十章我刚叫人开过来了
“都说了是自杀了,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可……”李经理后面的话被赵柏毛骨悚然的笑容给生生吓回去了,只得改口,连忙道,“您问吧,请您问,您尽管问!”
“感谢李经理的配合。”赵柏给女警使了个拿出了记录板开始记录。
经理大汗淋漓,眼睛时不时偷偷往四周瞄。
“你们这监控是怎么装的?”赵柏见他紧张,便试探性地先随便找了个问题问。
“两边站台,每隔十米各有一个。”经理回答,“这样每个车门前都能看见。”
赵柏低了下头,似在沉思,片刻问道:“既然你一直都在盯着监控,那事发前后,看没看见什么可疑人物?”
“可……可疑人物?”经理皱着眉头,“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有可疑人物呢?她是自杀的啊!”
“那她身边都有些什么人?”赵柏继续问。
“人?当然是那些坐地铁的人!”经理继续答。
这时简杨走上前来,站在赵柏旁边,审问道:“她跳下去之前,身上有没有带什么奇怪的东西?”
赵柏想起简杨递给自己的那个不知名的碎块——他应该是在问这个。
“奇怪的东西?”经理疑惑地看了看简杨,又看了看赵柏,“没有,没看见。”
“你确定?”
“我……”
赵柏这回知道了,这个回答全靠推断的人肯定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在目不转睛地看监控。于是他拍拍简杨的肩膀,示意简杨不必问下去了,转头对别人说:“找几个人查之前一小时的监控,找到有问题的告诉我。”
赵柏不再纠结于监控的问题,他想起刚才看见的那块坏了的屏幕,转移话题:“你们这的广告屏,有没有坏过?”
“没有!”经理迅速回答,“前几个月刚装的,一直都好好的。”
赵柏指了指身后的黑屏幕:“那这个是怎么回事?”
“哎,您说这个啊。我们也奇怪呢,这怎么被撞一下就突然坏了。”经理拍着脑袋答道,“按理说屏幕被撞了也应该能启动系统,可这就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摆弄都开不了。我就想,是不是那女的的脑袋,把那什么什么芯片也给撞坏了!”
赵柏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经理。
见赵柏没有回应,而他的目光又咄咄逼人,经理有些慌张,赶忙小心翼翼地讨好道:“您看,在这站着也累得慌,您不如到我们值班室里坐坐,我给您泡杯茶。”
赵柏一笑:“不用了,我就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经理全身哆嗦,快站不住了。
“你看这地铁站里天天人挤人的,怎么站台连个安全措施都没有?”赵柏语气虽平缓却带着刺,眼中虽有笑意却带着凌厉,“我没记错的话,整个轨道交通网络,应该就一号线没有安全门吧?”
经理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不是……您看……这……这真不是我的问题!”经理有些崩溃,开始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钱都批下来了,上面就是不给装!说什么要刨了太麻烦以后再说!我也问了不少次了,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一个小经理能有什么办法!他们说装不装就动动嘴皮子,值班的车站死了人担责任的可是我啊……我……”
赵柏叹了口气,没再为难他,挥了挥手叫人把他送走。他大概知道原因,但这不是刑警队能管的事。
“赵队,该捡的都捡干净了,就等最后冲一下了。”站台下面传来小王的声音。
“行了。”赵柏应道,“送到法医鉴定那叫他们缝去,缝完了,等身份鉴定出来之后就叫家属过来认尸。”
“又给我们那派活了?送回去也是我缝,那帮小孩没一个靠得住的。”
闻声,赵柏转身,看见了双手插在兜里的陈斌。
陈斌对他笑了笑,顺便就解答了他刚才的问题:“一号线大概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那个时候没有‘安全门’这个概念。后来上面才逐渐意识到安全问题,就开始慢慢地给老地铁加装安全门。但是一号线由于建造年代过早,避险区域的设计还是用的最老的‘工’字形,所以站台边缘下方区域是中空的,无法承受安全门的重量,这也就导致了安全门没法简单地直接装上的问题。要装,就得把站台全砸了重做。”
说罢,陈斌嘲弄一笑:“这点都不知道,赵三少该不会是头一回下地铁吧?”
“别在这损我。”赵柏用指尖点他脑袋,“我要的结果呢?”
陈斌欲言,但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闭上了嘴,目光在简杨身上打转。
“简杨,调查局的,就你没见过了。”赵柏会意,向陈斌介绍身边人。
只见陈斌瞪大了一双眼睛,吃惊地看着赵柏,像是在看一个疯子:“我以为他是……可以啊赵三!你居然搞……”
“废什么话呢,赶紧的,这么多人忙完了等着呢!”赵柏打断了陈斌的话。
陈斌闭嘴,看了看简杨,又给了赵柏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随即开口:
“这起案件被认定为非正常死亡案件。死者为女性,死因为身体被列车车轮所轧断而导致的失血过多,死亡时间约为今天下午两点半。在尸体仍然完整的部分里,没有打斗或抵抗的痕迹,没有性暴力的痕迹,没有强迫的痕迹。”
周围人都多多少少有点不好受。陈斌的话代表那个女孩子在身体被轧断的时候,是还有意识的。她活着体验了身体被生生截断的痛苦。
陈斌合上眼睛,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缓缓抬眼,道:“虽说更详细的情况需要通过解剖来获得,但根据当前尸体已知的情况和监控录像所显示的,我的意见是——”
“——自杀。”
整个大厅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然而直觉告诉赵柏,这个案子应该没有这么简单。但没有证据就不能妄加猜测。就现在而言,最好的选择是将案情的详细分析留到日后,从而尽快处理现场,恢复公共秩序。
“那就……”赵柏眨眨干涩的眼睛,但未等他把话说完,楼梯上面就传来一阵嘈杂。
“刑警,刑警!”是一个慌张的少年的声音,“我是……”
“哎你别跑了,说了不让进你强行进来干什么!”
“不想被拘起来就给我站那别动!”
少年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有些害怕,但还是继续往下跑,中途打了个趔趄,晃了晃差点摔倒。他看到大厅里又一群穿着警服的大人,就赶忙往赵柏那跑过去。
“我……莉莉!莉莉怎么了?”少年慌张地大喊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莉莉?
“我听说莉莉在这跳下去了!我是她……呕……”少年跑近,好巧不巧地看见了担架上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呕吐了几声,“咚”的一声晕在了地上。
赵柏:“……”
简杨:“……”
陈斌:“……”
这又是哪路来的小神仙?
“对不起啊赵队,是我们没拦住。这孩子出事以后就一直在旁边晃荡,趁我们没注意就跑进来了。”从上面跑下来的警察满脸歉意。
赵柏扶额,只得道:“先送医院去吧,醒来再问话。”
赵柏猜这孩子多半是那女孩的男朋友,应该知道她的平时情况,说不定能为自杀动机提供线索。他安排了一个人去看着这孩子,并告诉他们醒来之后给宋佳打电话,叫她去跟这孩子聊。
然后他又看了看简杨。简杨摘了鞋套和手套,正在往垃圾袋里丢。
赵柏想起简杨下午应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但他被自己强行拉来这里,耗到现在这个时间。赵柏当时也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纯粹不想和简杨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分开,于是便沉默着把他带到了案发现场。没想到简杨没有拒绝,反而协助他一起进行现场调查。现在调查已完成,地铁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有点情商的人都知道,不能让简杨一个人自己走过去。
于是赵柏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赵柏环顾四周查看情况。现场清理已基本完成,唯有血迹还留在铁轨、墙、还有广告屏上。
“赵队,高压水枪好了。”
赵柏点头:“拉闸。”
几秒后,大厅里陷入一片黑暗,唯有站台旁水枪喷射的地方留有一丝光亮。在哗哗的水流声中,赵柏阖上了眼睛,为惨死在铁轨上的那名女孩做一次简单的送行。
冲刷完毕,灯被打开。现场恢复成一副干净的样子。众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简杨依旧站着不动,眼神漂移,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虽说完事了,这地铁一时半会也好不了。”赵柏走到他面前,笑着说,“把你拉过来也怪不好意思的。你不是还有事吗?我送你过去吧,这样快一点。”
简杨目光聚焦在赵柏身上,薄唇轻启。
赵柏在他拒绝之前赶紧补充:“就送到附近的地铁站,然后你自己走过去,我不跟着你。”
简杨刚张开的嘴又合上了。他想了一会,然后发现自己好像找不出什么更有用的话了,便只得道:“你的车不是还在明月茶楼吗?”
赵柏笑得势在必得。
“我刚叫人开过来了。”
“走吧,简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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