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惊鹊(十三)(1 / 2)
饶似远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已然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后问:“你真的给他们用了依兰?”
犹忆西垂着头“嘿嘿”一笑,意味深长道:“我提前一个时辰就把花瓣撒在他们床褥下面了,现在不是依兰的繁花期,大南边引过来的也没有盛放时的好,只能提早准备。”
饶似远眯着眸瞟了他一眼,兀地轻叹:“我今日问她需不需要用浣花草制些药来喝,她却说不如等怀上后用藏红花来得更好,没准还能伤着根本,以后都无需再担心了。”
手微顿,犹忆西愣了半晌才抬眼看向他:“班谌出生的时候,她不是挺欢喜的吗。”居然这么不想要孩子?
饶似远犹豫片刻,有些好笑地答:“班谌又不需要她来养。”
“那明衣呢。”犹忆西微微蹙眉,“倒是没听他提过关于孩子的想法。”
顿了顿,饶似远轻笑着摇头:“不管怎样现在要孩子都太早了,还是先喝着浣花草罢。”
而楼上那厢打开门后,洛明衣不禁皱了皱眉,微蜷的手指遮住了鼻下——房内充满的不是想象中的酒气,而是一种气味十分浓郁的……花香?床帐放了下来,能看到其中影影绰绰的女子身形,应是面向墙壁侧躺着。他屏了气,缓缓将门合上,试探着向里迈出一步,想了想才唤道:“若儿?”
声音很轻,却是传到了那边。听见他的声音,床帐内似睡非睡的班若揉着眼睛起了身,慢慢挪着身子转向了门口,没有伸手掀开帘子,而是先不确定地道:“明衣?”
她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洛明衣总觉得哪里奇怪,但见她的一只胳膊已经胡乱地伸出了帘子,双脚也挪到了地上,正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只能快步上前接住她。
帘子被他掀开,她通红通红的小脸首先映入眼中,他已经抬起、想要扶住她的手臂不免一顿,眸光都滞涩了不少。她打了个呵欠,仰起头看了看他,那双平日里清如水镜的桃花眸现下竟真的宛若勾人的桃花,微微失焦,神色迷离,不知能否看得清他已经变得苍白的脸。大约是看不太清,又伸手揉了揉眼睛,歪了歪头,鼓起的嘴唇发出不明的音节,细细地看了他好久,看清了,双眸竟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很快又变成了委屈,小脸都皱了起来,垂了头闷闷地说:“你还知道回来啊。”
嘟囔完,也不再看他,转过身就又爬回了床上,还不忘将帘子从他手里扯下来,将他挡在了外面。躺好后,又往里挪了挪,她因为感觉不到帘外的他周身已经变得凌乱了的气息,就合了眼自顾自地道:“是不是饶似远跟你说我要死了,没有,还好好地,你走罢。”
他呼吸一滞,握紧拳头,看着帘内蜷成一团的她,双眸微微睁大:“你胡说什么?”
“你不用觉得愧对于我,我说过,你若不想要我,回来与我说清楚就好了,我一向识趣,不会没完没了地纠缠你的。”她又缩,再缩,牙齿几乎咬上了膝盖,“反正我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
不知是他幻听还是怎地,床帐内竟隐隐约约传来了哽咽声。他一惊,忙又撩开帘子,一只膝盖跪在床沿,低头俯视着她躺在床上微微颤抖的身……一团身躯。
他俯下身,伸手去试着碰她的肩,她被吓到似地猛地一颤,死命往墙上贴,慌乱道:“走开,我不要你,你们姓应的就没个好东西!”
听得出她是真的在哭了,他也到了床上,手肘支着床面,用力将她扳了过来,先看了看她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和尽量隐忍着不让声音溢出而捂在鼻下的双手,突然被吓得不知所措,只能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别哭,若儿别哭。”
记得谁曾对他戏言过一句,所谓女子就是你越叫她别哭她哭得越大声的惹不起的人。果然,他一“示弱”,她也不忍着了,抓住他的衣襟就开始哇哇大叫,眼泪落得甚是吓人:“都不是好东西,都不是好东西!”
纵然她正指着鼻子骂的是他所属的皇室一族,他却一点火都发不出来,只觉得心脏闷闷地发疼。她何曾如此哭闹过,不想他那日所做的一切竟将她伤得这样深。
他默默忍着,亦能感觉到她的身体烫得厉害,热度早已高于他的。他突然颦眉,恢复了正常的呼吸,扑鼻而来的浓郁香气几乎令人眩晕,她也正是被这种香气完全笼罩了。
虚合着眼,很快感觉到了那香气正是自身下而来,他又闭了气,松开抱着她的一只手欲往床褥下探时,她却突然伸手狠狠地打了一下他的胸膛,边吸着鼻子边道:“走啊,要走就走远些,我惹不起你们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