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惊鹊(三)(1 / 2)
他沉默了,周围一众看书听戏的人也沉默了。而像是看不出他的眼神越来越暗,她十分严肃地道:“你现在是长得好,所以他多看你两眼你就觉得他对你好,其实不然;你要是个无盐,他一定恨不能把你扒光了扔到水里煮,何况多看你一眼了?你总是心善,看人只看表面,不知道男人根本就没个好东西,说着只钟情一人却还是养了那么多女人在家里,还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何况你这个男人了。你就听我的,千万别再把他想得多好了,再怎么着他也只是个男人,色衰爱弛、见异思迁才是最正常的。若只钟情一人,那才真的是有鬼了。”
大厅霎时安静得可听针声,连她都能听见有人咽口水的声音——其实是听见自己在咽口水的声音,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故作镇定和无辜地看着他越来越暗的双眸,僵硬地勾着唇角,摸了摸他被她攥在手里的长指,又不怕死地补充了一句:“乖啊。”
他默了片刻倒是笑了,笑得也是极不自然,眼神都是冷的:“若儿这么快便不把我当成男人看了?”
见他欲要将手指抽走,她连忙抬了另一只胳膊,将那一整只手都握得紧紧的,笑得甚是愉悦:“我的明衣跟别的男人怎么一样。”
也怪她方才的话说得太狠了,如今这样明显地讨好卖乖竟丝毫没让他动容,手也抽走了,表情更是凝重了不少。她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腾地站起了身,在他略是诧异的目光中很快靠近,直接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一下坐在了他腿上。
似乎是感觉到她挪了位,在座的众人忍不住又去看了他们一眼,瞬间惊掉了下巴。虽说皞昭民风本就开放,江南之地更是没有那么多规矩,可女子对情人太过主动还是很容易被认为成是妓人作派的。虽说他们都是江湖中人,并不在意那些劳什子,可也少见这种情形,难免诧异更甚。
先没有去看洛明衣的表情,坐下后班若立刻抬了头,尽量恶狠狠地瞪向那一双双看过来的眼睛,见他们很快又转回了头,自以为已经传达出了“他是我的,再看,再看真挖了你们眼睛”的意思,才笑着又看向了他。
因为坐的是他的右腿,半副身子差不多都贴在他身前,他的右手便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左手却放在桌上僵着、不知该如何放。她低头见他似乎在失神、看都没看她,只能接着讨好卖乖:“我对你也好啊,为什么你看到的更多的是他对你的好,却不想想我。”又吸了吸鼻子,空出一只手来捏住嗓子:“我只不过说了他两句,你就替他委屈,还凶我,你难道不知道我也委屈吗。”
他晃了一会儿神,想明白她这一出是要做什么了,溘然笑出了声,抬起她的双腿也挂在他的左腿上、让她完全被他抱在怀里,放在腰间的手转而扶住她的背,慢慢将她的身子放了下去。虽然像是在抱孩子,但这样被安置着还是感觉很不错的,她又微微直起了身,紧紧搂着他的颈项,低声道:“我方才看那书上不知何人写的注解,说但凡男人有不止一个女人,心都不会是完整的一颗,纵是不爱,也会分心去养她、去关注她,是不是很累,又是不是会让人觉得难受?”
她的额角就贴在他的面颊旁,他合了眸,顺着道:“你以为兄长的妃——他的妻妾里会有方才你扮的那种女子,还以为兄长遇上这般的女子便只会哄么?”
她也闭上眼睛,皱了眉:“你就别反复与我说他有多爱他的妻子了,我只知道我作为一个女人,绝对受不了男人在说喜欢我的同时还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生儿育女。”
他只能笑了,摇了摇头,片刻后才和声道:“若儿怎么想都好,只是兄长真的——”
“我就是不喜欢你说他好。”她猛地推了他一下,离他远了些,蹙着眉瞪着他,“洛明衣,我眼里揉不得沙子,你既只许诺了我一个人,就别在我面前提别人。”
他稳稳地将她扶住,颇是无奈地轻叹:“若儿,那只是兄长。”
“这世上什么事不会发生?有余桃,有龙阳,还有断袖,都是君臣,你还真想搞出个亲兄弟之间难以启齿的那些——嗷!!!”
听见女子莫名地嚎了一声,正听得起劲的众人即便是被吓到了,也没敢回头再看一眼。
“嗷,嗷嗷嗷,啊啊啊,别,住,你住,嗷嗷,住手呜呜呜……”
也不知那边的两人是怎么了,方还说得欢快的女子突然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哀嚎。几乎是那叫声一响起,那容颜俊美的男子就抱着怀中的女子起了身,穿过众人离开了大厅。许多人可以用余光瞥见,男人就是很正常地横抱着女人在走,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可那女人还是在嚎,更不停地蹬腿,像是被人按住了伤口一般痛不可言的样子。
叫声一路不断,渐渐就转化为了抽泣和呜咽,甚是委屈可怜。听声音是往楼上持续的,众人不由面面相觑:看样子这两人不仅是高级驻客,更可能是绝雅轩内部的人,那有三楼的雅间不去,又不与其他人交换情报,究竟为何要坐在这喧闹的大厅里?
经过四楼,班若的哭声也传到了正在算账的两人的耳朵里。一抬头,只看到了洛明衣月白色衣袍的一角,应是向五楼去了,饶似远皱眉:“班若怎么了?”
犹忆西头也不抬道:“多半是嘴贱被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