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动（二）（1 / 2）

她噼里啪啦地又与他说了一堆，声情并茂、怒发冲冠地说，他却连沉默都没有沉默一下，只是抚着她的头发笑道：“兄长的本意本是让我自此之后留在临旸，做他的左膀右臂，故而先让我担此一职，正是为了向天下人宣告，他是信任我的。”顿了顿又道：“应该怪我没有在一开始时便与他说清楚。”

她咬着腮帮子瞪向他：“守孝三年，江湖一生，你走的时候答应得我好好的，为什么那时不与他说明白了？”

他大概也是觉得自己没理了，默了片刻才对她报以歉意的一笑：“……若儿，那时兄长登基还不过一年，人心尚未收拢，大权都还没有牢牢握在手中，正是最不安稳的时候，我纵是帮不了他，也不能多与他添一份烦心。”

她几乎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盯了片刻后面容都愤怒地扭曲了起来，口中恨道：“你这么心大，就干脆听他的话，以后留在他身边好了，还回来寻我做什么？”说着垂下头狠狠抓住他扣着她的手，死命往外掰：“你赶紧离我远点儿，赶紧给我走，跟你的好哥哥双宿双飞去，别再缠着我了！”

他看着她仿佛真的怨气冲天的模样，几乎笑得乐不可支，手也不动，任她又打又敲的：“若儿已经把我和兄长拆散了，如今竟想丝毫不负责，就这么走人么？”

她把牙齿咬得咯吱响：“‘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昔为鸳和鸯，今为参与辰。’我算是明白了，男女之情如何比得过手足情深？你别误我，我也不愿让你们兄弟日后再不相见，动如参商！”虽然看似是在用力掰他的手，他却是知道那根本是没用力的，那满溢怒气的话在他听来都觉得十分好笑：“你走你走，咱们雨断云销，就此分道扬镳！”

虽然没有实在的怒气，声音也是刻意放大的，窗子又开着，故而很轻易地传到了外面，听进了人的耳朵里，又引来了一阵莫名：“姑娘，有话好好说啊，怎么还要分了？”

挽罗的声音让她打了个激灵，不由伸着脖子去望窗外的天色，一看倒真是怒了：“都到卯正了，外面早就已经摆了大半街的摊，你还不让我起！”

他还未说话，挽罗惊讶的声音又传了进来：“还没起？”顿了顿话有所指：“洛公子你太过分了，就算这么久没见了，也不至于激动地把我家姑娘都折腾得起不来床了罢？”

班祯震惊的声音也响起：“你，你，她，他们——”

“这怎么办啊，我现在进去做饭是不是不太好，我不吃倒也没多大事，可是哥儿还在长身体。”似乎认真地思虑了良久，突然灵机一动，“长杨哥带我出去买些早点来罢，哥儿不能不吃，洛公子和我家姑娘昨晚怕是累了一夜了，也不能不吃啊。”

长杨大约是在憋笑：“你虽及笄了，也一样是在长身体的。”清了清嗓子，朝着屋内大声了些：“王爷，那我们出去了。”

他垂眸看着她因为方才扯痛了伤口而汗如雨下、极力想反对什么却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可怜模样，轻笑着抚着她的后脑，低声道：“好。”

声音由内力清楚地传至屋外，没过一会儿外面的三人就都出了院子。感觉到他们的气息已然越来越远，他慢慢松开她，手臂撑着床铺倾起身，把她放平躺好，和声问：“若儿这伤到底是如何受的？”

她紧紧阖着眼，长长地吁了口气，似乎完全感觉不出他话中听似商量实则强制的意味，摇了摇头道：“你先说。”

他微微皱眉，捏着她手臂的力道大了些：“我日日练功，受些皮外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没有睁眼，一时无话，片刻后却是轻轻笑了：“洛明衣，你若是觉得我好忽悠，觉得我天真单纯才愿意与我在一处的，我们不如就到此为止。能与你相看两不厌的，大约只有敬亭山了。我不是那死山，是把你装在心里的，活生生的人。你既厌了，就别再来见我，也省得我们两人都烦心。”

他默默看了她良晌，自己都在害怕情绪会突然失控，不想听她说完这么多刺心的话后，心里却一直是平静的。她确实让他看不透了，不知从何时开始竟变得如此厉害，每句话都能轻易挑起他的怒火，一口气说完后他却一点也火不起来了。

看来，她已是将他吃得死死的，随便说几句话就能让他的心化得跟水一般。如若一直如此，那蛊毒也难在她在的时候摧毁他的神智了罢，如此，他也不必担心会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