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何夕(十二)(1 / 2)
她的脑子还是没清醒好,不然不会什么话都敢说,也没怎么记住他都说了什么,只是听到“用膳”,才感觉现下真的是饿极了,又把下巴挪了出来,恳求地看着他:“你,你先给我衣服穿,我要吃饭。”
昨夜在温水里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地被抱了出来,又被他随便裹了条寝衣就进了正殿了,一个晚上能休息的时候,也就是他亲手为她擦头发的时候,也没擦好,若不是他的身体一直是热的,总是有股温暖的力量笼罩着她的身体,她今日必要着了风寒了。
他也不着急,还是压着她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问:“卿卿,今夕何夕?”
昨晚就这个问题,他边抱着她边问了一个晚上。她无力地看了他一眼,红着脸磨磨蹭蹭地伸出一双玉臂,他又低了低身,她很容易就环住了他的颈项,被抚着背坐起身,靠在他耳边轻声说:“‘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难为她那一夜脑子都不清醒了还能帮他想出来,听她说一句“良人”他便这么高兴吗,不停地咬着她的耳朵,边笑边道:“卿卿真好,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没来得及替你准备贺礼,就一直陪着你作为补偿可好?”这个借口用得着实是好。
她也无意拆穿他的把戏,合上眼睛点了点头。他将她抱得更紧,依旧在不停地说,卿卿真好。
好么?
她也抓紧了他背上的衣衫。
你会一直陪着我,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她苦笑着将头缩在他的颈项处,身体轻颤。
如此良人,我这副无用的身子,这个没用的人,除了让你分心来保护着以外,究竟还能为你做什么呢?
昭和四年六月初七,午后。
江南道,清越。
这条平日里最热闹的主街早已是人来人往,店铺小摊尽数摆了开,运货不断,靠北一侧、亦是日日火热的“绝雅书舍”却还是紧闭着门。
书舍的地下暗道间,每隔一段距离都摆着烛台,最里面是一间昏暗的密室,只在室内一角燃了烛火,很难让人看清全部。与那烛火所在的位置相对的一角摆着木质粗糙的方桌和圆凳,与几个男子的身形一同被映出了影子打在墙上。
自额间渗出的密密麻麻的细汗滚落了一波又一波,看着男子已经湿透的领口,长杨还是没忍住,扯了扯袖子小心翼翼地为他拭汗。洛明衣合着眼睛,面色是比他平静许多的,只是裸露在外、被扎满银针的手臂轻轻颤抖着,连着桌子也一同在颤。
收回手,长杨咬着牙盯着他手臂上清晰得可怕的筋络,几乎看得见那里面流淌着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正一鼓一鼓地爆裂开血泡,叫嚣着要狂涌而出。他看着心惊,就偏头去看洛明衣,一时竟不知王爷此时到底是痛苦还是不痛,汗水不断滚淌,肌肉都是僵硬的,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睫毛也丝毫未打颤。
他又去看站在对面的犹轩主,不经意地与他对视,也将他眼中的不忍看得分明。他垂头,握拳的掌心渗出了血,明明只是一点,却让洛明衣猛地睁开了眼睛。犹忆西看得清他眸间的血色,赶忙对长杨道:“你先出去。”
离了密室,将掌中的血腥都处理好后,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长杨回来,便看见洛明衣正将卷起的袖子拂下去,坐在他对面的人起了身,默默整理着药箱,而后对犹忆西耳语了片刻,低着头离开了。
对着那人点了点头,长杨立刻跑到洛明衣身边,为他拭干汗水。犹忆西叹了口气,慢慢坐到方才那人的位置上,开口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轻轻握住长杨的手示意他挪开,洛明衣低眸揉了揉额角后道:“没感觉。”
没感觉——若是这蛊已经到了发作时却无知无觉的地步,那可不是坏透了。
见他低了头不再说话,洛明衣放下手,声音略微沙哑:“你直说便是。”
犹忆西轻轻摇头,狠了狠心道:“这蛊虽源自碧落宫,却早已不复当初的作用,或许碧落有人可解,但也需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长杨倒是松了口气:“可解便好。”
他的表情却是不对,洛明衣微微皱眉:“何处有问题?”
犹忆西偏了偏头没去看他,只叹:“这蛊的最终形态应该是闽疆人炼出来的,他们毕竟才是养蛊制蛊的祖宗,且向来喜欢炼制邪蛊,自然是不满中原出了碧落宫这么一个以蛊毒炼制为主攻的门派,且风评比他们好上许多,所以这些年来一直以出自碧落宫的蛊为引,在此基础上加注更多阴毒的效用,以此败坏他们的名声……”
“何处有问题。”他又冷声问了一句,角落里的烛火都仿若经历了一番垂死挣扎,终是未灭。
犹忆西一怔,放在桌上的手捏紧,抬头看了他一眼,沉声说:“你所中的不止有蛊,更有一味毒。”
洛明衣面色不变,长杨身体一僵,瞬间睁大了双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