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竹深(八)(1 / 2)
又看了她几眼,他沉声开口:“他说与你分开时才告诉了你真实身份,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
她微微弯唇,眸光也变得柔和,低笑道:“皇上,就因为与他在一起,我都死过好几次了,死多了,看透得自然也多。”她对上他的目光:“知道他是谁后再回想他曾遭遇过的一切、他曾在我耳边说过的无数的话,我与他相伴这么多年,还猜不透他的心么?”
他似是要开口,她又大声打断他:“你说我无凭无据也好,说我胡乱猜测也好,无论是不是,至少我知道他的心现在很脆弱。皇上,他已经失去了父母,同胞姐姐又嫁到了别府,他只有你了。每次被刺杀后他都没完没了地与我说,他的哥哥对他有多好,一定是别人陷害他的,听得我又是嫉妒又是难信。如果这样你都不信他,他还能依靠谁,就像你说的,他心中有恨难免报复,可你的存在就将他全部的恨抹去了。皇上,妾身求你,不要不信他,不要亲手把他推上仇恨的道路。”
她几乎是恳求似地说完,他心中颤动之际,她又突然变了语气,有些恶狠狠道:“如果他真的仇恨了,那一定是你抹杀了他最后的希望,你纵是除掉了他,也一定会不安一辈子!”
他的唇角压了下去,垂在身侧的手又蠢蠢欲动地想去掐她的脖子。她应是察觉到了,立刻跪了下来:“皇上,求你放了他,皞昭没有他这个江南王只会变得更好。纵然当年的事不是他的错,可他若仍以先帝第六子的身份存在,依旧会被所有人认定图谋不轨,你放了他,就是救他!”
——“兄长放了弟弟,也放了自己。”
让他远离朝堂,他亦不用再护着他,这般便是相忘于江湖罢。
他不说话,她又叩首道:“不然妾身就将皇上来清越一事告诉他,让他去造反,谁也别想好过!”
他额角青筋倏地暴跳:“你真是该死。”
“便是死了妾也有办法让他知道,皇上若不让他与妾在一起,妾宁为玉碎!”你可记住了。
他凝目盯着她,她抬起头,似乎毫不畏惧地也回望着他,直到发现她的身子应是因胆气不足而轻微颤抖着,他的心情才舒缓一些。
之后他又平复了好久,才语气平静地让她起身,而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一看就没装什么好药的小瓶子递到她手里,冷声道:“朕给颍州那刺史喂的便是这种药,一定时期内会侵蚀一部分内脏,你将它喝了。”
她怔怔地接过,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朕离宫前跟他约好了时日,中秋前他需得将你带回临旸,以江南王的身份与你完婚后才能再回来。你喝了这药,算时间,在中秋前不会出大事,只偶尔会疼痛难耐。中秋之日他带你进宫见朕,朕自会将解药给你——前提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免开你那张嘴,不然,你便等着肠穿肚烂而死罢。”
她的脸色果然更白了,他看着便感觉无比舒坦,挑眉道:“不喝?”
她不知抿了多少次唇,又不知咬了多少下牙,才在他准备亲自给她灌下去之前打开瓶塞,将里面的药全部吞了下去。
还没缓过神来,他又颇为得意地道:“不用想着找这里的大夫给你解,你既知东池晓是我昤昽庄晨曦总亭的护法,必然也知他的神医之名。”
神医的毒药?
班若皱着眉看着手中的瓶子,只觉喉咙辣得厉害,沉闷地应:“是。”说完才想起他话中似乎还提到了什么,之前竟一直未想起。
他也在说完后才意识到,奇怪地看向门口,这大夫怎么还没请来?
班若叹了口气,也没心情再等大夫来治伤了,将瓶子放到榻旁的小桌子上,稍微整理了一下略松散的发髻,瞥了眼左肩处还未干涸的血迹,抬眸向他道:“庄主,我先回去了。”
他没有开口拦,只在看了一眼她的肩膀后点了头,随后目送她转身离开房间。
倒是挺能忍。
他心中默叹,合了眼转向窗口,再一睁眼竟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却是见那窗子不知何时已打开,蹲在窗沿一脸嬉笑地看着他的正是东池晓。
苏珝双眸微睁,很快平复了心绪,冷声道:“你什么时候能像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