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竹深(六)(1 / 2)
她内心微动,那刺客明显是苟延残喘,而他虽正专注地翻着东西,但只要她在这儿叫一声他便能立刻发现回击。
黑衣人并没有直接站起来,如今太阳西移,很容易会照出影子,他便握着刀、屏着气一寸一寸地移向苏珝。班若咬紧牙关,两手攥拳捏得发抖,双眼一刻不停地盯着黑衣人的动作,算准时机后再抬步跑了过去。
侧身转向第四个人时,苏珝发现了身后的异动,刚捏过草叶间的一颗石子准备向后击出,却突然听见了班若的一句“闪开”。他有些愣地转头,见她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正挡在他身后、双臂张开,就如方才他想抽出长青时她拦着他的样子,此刻却是真真正正地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刺客。
那刺客猛地举刀跃起时,他已站起身捏住了她的肩,却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那刀尖刺入了她另一侧的肩膀几寸,鲜血倏地渗出了雪青色的衣衫。
苏珝忍着心慌的不适感,伸手捏碎刺客的腕骨,夺过刀即捅进了那人的胸口,不再管他的死生,揽着班若退出了黑衣人倒下的圈子里。
虽然算好了力道,算好了位置,也算好了他什么时候能将她撤走,可疼还是真实得让她算计不出来的。刀都刺到骨头了,他还那么用力捏,真是唯恐她死不了。
他双目微红,定定地看着她疼得呲牙咧嘴的脸,手上又是用力,咬牙蹦出了几个字:“你故意的?”
纵然他背着身,她又不瞎,方才还叫唤得那么欢,到了关键时刻却喊都不喊。还用自己的身板挡,玩什么舍命救人的戏码,是想让堂堂一国之君欠她一份救命之恩么?
他拧眉握着她的伤处,听她疼得惊呼,突然觉得把一开始就憋在心里的气都发泄了出来,越握越用力。
她叫了一声就不敢叫了,心中暗道发现也得太快了,铁青着脸看向他,咬牙道:“你果然是想杀了我。”
“嗯。”他一点不犹豫,见她疼得越厉害自己心里越舒坦,发自内心地挽出轻笑,“你真该死。”
话虽这么说,但也能瞧见她伤处的血越渗越多了,他的手都满是鲜红,这颜色还是足以触目惊心的,他便敛了眉,不太情愿地松了手。她一个没站稳,当即摔在了地上。
“班若。”他低眸看她紧紧捂着肩伤,不紧不慢地沉声道,“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晁妃,储后,那一众始终妄想于朝堂最顶端留下一席之地的官员,一个个都将他当成可以欺瞒可以算计的傻子,明着不敢搞事,背地里却有的是心力去各处兴风作浪。他看得透的,看不透的,都不胜枚举,永远没有消停的时候。
为何就不能留给他一处安静的空间,让他真正做到“以天下民生为先”?
自己也把伤口捏痛了,班若“嘶”了一声,咬着唇弱弱道:“能不能先让我止血再说喜不喜欢的?你若想杀我,就把我丢下去,给个痛快不行吗。”
还装,他轻哂:“自然是不能杀的,你不是早已笃定了吗。”
许是痛,也许是惊,她弓着的身子微颤,苍白的嘴唇轻轻翕动着,想再开口,他已蹲下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浑身一凉,接着听到他的声音:“你得先活着,我还等着从你身上找灵感。”
对付他不喜欢的人的灵感。
她打了个冷战。
一路抱着班若到了街市上,苏珝就近找了家客馆,客馆虽看着简陋,好歹有独立房间。一进屋把人丢榻上,转身先去外间净手,吩咐跑堂的准备清水和干净的细布后,他回忆了一下那刀刺入她肩膀的深度,想了想还是又让找了个女大夫。
跑堂动作快,也很是伶俐,端了水和布进屋后见着榻上肩膀处有血迹的女子便直奔而去,只到近前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立在窗边背对着他们的苏珝,最后看向面色发白的班若:“这,姑娘,我让我家妹子来帮你罢。”
班若不太想说话,只摆摆手让他将东西放下,待他出去后深吸了口气开始解腰带。好在伤着的是左肩,右手还是灵活的,咬一咬牙狠一狠心就连左臂都能用力,她便咬紧牙根利索地拆下腰带,敞开前襟,慢慢掀开左肩处的衣料。
这伤口最好是缝一下,但她并非专业,一只手缝也太过费事,所以苏珝只让人拿了布,简单包一下止住血就是了。她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先剪了一条来用清水沾湿,小心地将伤处的血迹擦净,再用剩下的遮住伤口,随便缠绕缠紧,最后将衣服整理好,系上束带,缓了缓后下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