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竹深(五)(1 / 2)
他怔得停了一下,之后走得也像毫无知觉一般。
“他多年前既经风木之悲,如今只有一个兄长和一个姐姐。长兄如父,他的婚事需要兄长首肯,他又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是我这种商户远不能及的,自然也没有多少人认为我与他相配。”
声音听着倒是没有多少失落,他听罢后很快道:“别人如何认为是别人的事,你却是很容易受别人的影响而自轻自贱。”
她敛眸,沉声道:“因为我纵对他有意,也不能因他一人而毁了我所拥有的一切。”察觉他正在看她,她很快回头对上他的目光,冷冷道:“若有人无论如何不想我与他在一起,不择手段、煞费苦心地将我与他拆开,而因此牵连到了我身边的人,我一定会放弃他。”
他不悦地盯着她,片刻后才道:“你对他的情意仅限如此?”
“那庄主以为,我应到什么程度?”她冷笑,毫不顾忌地回瞪,“即便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因为我与他的事死光了,我依然要抓着他的手永远不放开?”
他捏紧拳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又转过头,声音决绝:“所以我给他出主意,若他此后真的想与我好好在一处,便主动放弃那些权力、地位、荣华和名誉,孑然一身、干干净净地来娶我,否则便一刀两断,谁也不负谁。”
他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僵硬地扬起唇角:“你当那‘一切’便是双唇一碰、说放弃就能放弃的轻如鸿毛的玩物么?你只顾自己,就不能多设身处地地多为他想想?”
“我只知道,他家里纵缺了他也还是那个家。”她凝眉说,“同样地,我也不是没了他就活不下去!”
不行,你不能就这么掐死她。
他在原地挣扎时,她快走了几步将他落在后面,成功地让他因为够不着她而没有伸手扼住那脖子,牙根却是疼得厉害。
她就这么偏执地以为皇帝是个暴戾又刚愎自用的昏君,会因为不满意弟弟的婚事而杀她全家?
他现在确是实打实地不满意甚至还想整死她,气着气着他心微动,不如干脆在这里把她杀了,丢河里,反正尚宇回来找不到人也只是伤心一时,他还能给他安排更好的。
之后他就一直愣在原地反复思考她究竟是怎么让他冒出这种想法来的。
看着她一直往前的背影,他无言地扇着扇子,心中叹道“确然不是省油的灯”,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尚宇不是瞎子,更不会被轻易蒙了心智,既愿意选她,她定然是有她的好。被凉风吹得冷静了些许后,他开始回想她方才的样子,怎么想怎么觉得她其实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挖坑给他跳,就如方才那场戏一样,生怕他不知道她是一个会耍心机、胆小怕事的女子。
渐渐他又停住,托着扇子的动作也僵住了,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有些不可置信。
她难道……
内力扩散,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密集又急遽的脚步声,他身形一颤,兀地合上扇子,一跃到班若身旁,二话不说扯过她的手臂与她靠近些。
没去在意她变得莫名的眼神,他凝眉环视周遭,方出了竹林尚且未走过三里,只依稀看得到应是位于街市的房屋顶棚。周围青草勉强算茂盛,却难见其他植株,河边甚至没有一棵树,实在荒凉,应是少有人烟的,却是刺杀的好地方。
他抬头,才意识到此处是个坡地,他们如今正在坡底。他听得见脚步声却看不到人,那人自然是从坡上来。
不觉间他将她的手腕攥紧。声音越来越近,她皱眉,才听清后,不由惊恐地向上望去。
这声音她曾与那人听过很多次,她心下大惊,双眸都在颤动,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偏偏是在这个人在的时候!
一黑衣人率先从坡顶之下跃了出来,她大骇,身旁的人却似乎早有预料,毫不迟疑地将手中的折扇甩了出去。合成一束的扇子旋转着击中了第一个人的胸口,又借着释放而出的内力完全打开,好像早已预见了时机,排口露出寸长的尖刃恰好划破了第二个跃出的人的衣服,旋转着飞了回来。
那先出来的两人虽没怎么伤着,却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吓乱了方寸,脚上一滑,直接从坡上滚了下来,其中一人还丢了泛着银白色光芒的刀。
收回扇子复又合上,苏珝拽着班若后退,拇指已覆在扇钉处,沉声问:“会不会游水?”他要对付这么多人不能分神保护她,她正好经水路逃开。
余光瞥见她愣了一下后点头,他稍微松了口气,也松开她,眼神凛冽,正要施力将可松动的扇钉按下,却被她紧紧扣住了手。
他一时怔住,皱眉看向她,却见她慌乱地低声道:“不要将‘长青’示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