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千(十)(1 / 2)
她说得骇人,让沙晴兰刚安稳不久的心又悬了起来,突然扳紧扶手,侧过头盯着亭诗。亭诗咬了咬牙,直接道:“娘娘也说,奴婢现在管婕妤叫主子,那对奴婢来说,最先决定奴婢生死和待遇的就是婕妤。奴婢身份低微,不配直接效忠皇上,只能先服侍好现在的主子,以求自身平安。”
晁晫容歪了歪头道:“若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只效忠‘主子’,而任由主子做背叛皇上、伤害皇上的事,那你们这群人岂不是会乱了后宫?”
亭诗双肩微颤,身热心冷,一时发晕,见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地上印出水迹,才咬一咬牙道:“奴婢只是小小贱婢,娘娘才是最英明的。”
阿兰若打扇的手微微一停,沙晴兰一时听不出来什么,但看见晁晫容的眼神有些冷意,不由更是担心。
小小贱婢帮主子隐瞒这欺君大罪,一旦暴露了不过一死,人家会说她助纣为虐迫害皇上,但她好歹是为了直接侍奉的主子。可堂堂四夫人副首的淑妃也帮着宫嫔隐瞒如此重罪,可就不像一个小小奴才助纣为虐那么简单了,相比她一个奴才,淑妃才更称得上是“背叛皇上,秽乱后宫”。
亭诗紧接着又道:“如今主子得娘娘庇佑,奴婢必当为娘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又接着说即便她淑妃真的背叛皇上也是为了她的主子而背叛,她们主仆一心一定拼尽全力助她达成目的,至于旁的,就莫要再纠那么细了。
阿兰若继续打着扇,惊讶一逝而过。沙晴兰转过头,有些担心地看着美人榻上的人。
晁晫容慢慢笑了,语气有些惊奇:“当初那任菁琰是怎么调人的,把这么一个顶机灵的分给了你。”
话转向了她,沙晴兰笑得有些勉强,不知如何作答。
“我就是好奇,若是你将这事告诉皇上,还能得大功一件,何必如此冒险呢。”又问向亭诗。
亭诗松了口气,老实回答:“许是奴婢觉得,主子能借此机会爬得更高。主子过得越好,奴婢也就过得越好。”
晁晫容又有些惊讶:“当众拦着皇上要侍寝的主意是你给她出的?”
亭诗承认后又说:“奴婢调来伺候主子的这些时日里见识了皇上对贵妃的专宠,所以大胆揣测皇上的性情后,劝主子一试。”
这一试确是真的成功了,此后便是不尽的荣华富贵。晁晫容知道她只是说得谦虚,必然是真的肯定那般举动会成功的,如此肯想,如此肯做,也极是不简单了。
这样想也对,若是她真的向皇上告密了,即便有功有赏,放眼六宫怕是也没人敢用她这么个连主子秘密都守不住的人;就算调回六局,也不会有人亲近这种随时能出卖别人的宫女。效忠皇上,说得好听,谁不是先顾眼下、一级一级地走过来。一个小小奴才为了这种事对皇上进了忠,自己却难在宫里生存,才是个真傻子。
“说得也算老实,起来罢。”晁晫容合上双眼,“这事容不得差错,你既有了觉悟,可千万别拖了后腿。”
亭诗应声起身后,沙晴兰终于松了一口气,这算是在为她试探亭诗的忠心?其实当察觉自己有了身孕后就害怕得不行,但怕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只能告诉比较信任的亭诗,并求她不要告诉任何人。
亭诗替她去请了人来诊脉,安慰她说七个月生孩子也是有可能的,只要将一切安顿好就不会出岔子。她先凑了钱买通一个能帮她看诊的女史先“确认”了月份,日后再安排生产时的事。她知道有孕后不能进封,但一定是有赏赐的,再想别的办法凑些钱去安顿,只要仔细些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谁想第一步还没走出来就成了这种局面。
亭诗弓着身退到沙晴兰身后,晁晫容挪了挪身子,开口道:“那我问你,这孩子是如何有的?”
所以,当着她的面试探亭诗,其实是想要知道谁是孩子的父亲么。沙晴兰咬了咬唇,知道现在什么都不该瞒眼前的人,便道:“妾身本不想入宫。”
听她一说便已然明白接下来是个什么发展,晁晫容轻阖了眼道:“我记得当初皇上只是让御史台和九寺共选官员之女十人,并没有指定非让谁将女儿送进宫来。”
“是,是妾身的父亲自愿的,一定要让妾身入宫。妾身本有心慕之人,何尝不想像御史大夫家的姑娘那样因为不愿而一哭二闹再大病一场,但妾身不敢。”去年那御史大夫本也有意送女入宫享荣华富贵,被女儿那么一闹才放弃了打算,最后选了御史中丞的女儿吾丘子淳入宫。
沙晴兰垂眸攥着帕子,齿间流出了恨意:“妾身是庶出,娘亲还在父亲和嫡母手里,嫡母不愿让姐姐进宫,硬要选妾身,妾身怎能不从。”
晁晫容突然嗤笑:“我倒是不太理解你那连诰命都没有的嫡母的想法,你进宫来可就是她和你那姐姐的主子,见了要行礼跪拜的,有什么可值得‘硬来’的?且你现在是正三品,她便是有了诰命,妇随夫品,一个大理正的嫡妻还能踩到你头上去不成?”稍一顿后眨了眨眼睛,又像是自问:“怎么大理寺的人都这种风气?”
沙晴兰微微苦笑:“妾身心慕之人,也是姐姐心慕之人。”
晁晫容默了一默,语气轻讽:“能入千牛卫和监门卫的男人自然不凡,多的是人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