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繁枝（七）（1 / 2）

常宿叹了口气，有些为难道：“那怎么办，我在这宫里都庇护了好几个了。”刚还多了一个。

不知他哪句话哪个词不对，让她突然抬了头急切地问道：“婕妤落水无碍么？”她是想去看看的，但入宫后他就嘱咐她去哪儿都好，就是别去有女人的地方，女人指的自然是他的后妃。十二宫中那另外十一宫就是决不能让她踏足的地方，免得被有意无意的人染上祸患。

目前这宫里也就一个午时才封的婕妤，指的自然是玉曌宫新有孕的吾丘子淳。

关于朝廷后宫缠连着斗这斗那的许多事，常宿并不想让殷拂卿知道，但私心里也希望她的小脑袋能灵光一点，看清这纷复的局势、再心安理得地被他保护着就够了。

他抚了抚她的鬓发，温和道：“应该无恙，来人说已经醒了。”

她略有不满：“你怎么没去看看？”

他失笑：“就是有恙，我去看了她也好不了。”

殷拂卿就不理解常宿这点，好像孩子在别人身上怀着就与他没关系一样。这些年来，也就乐平公主初雯——他的第一个孩子出世时他表露出过初为人父的欣喜，抱着小公主——当时还是郡主乐不可支地看了许久，二公主初雩出世他也不在府中。之后先帝病逝、仍沿用“昭乾”年号的那一年年底，德妃和淑妃相继生下了大皇子和三公主、四公主，可谓当时宫中大喜。从珺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初霓和初霎又是双生女，招人喜爱至极，他却没有多高兴，照例看几眼就走。

他曾说过，很久很久以前便说，若是他们的孩子，他一定比她还宝贝，只可惜……他虽然看上去不介怀，但心里还是难过的罢。

殷拂卿苦笑，又埋头在他怀里，环着他的双手用了力。原本还要再说他两句，现在只想好好抱着他。

常宿自是很欢喜地抱着怀中的温软，享受难得的安静。

不一会儿耳边响起外殿传来的私语。

“秦总管，面做好了，不趁热吃的话……”

秦筝还未开口，只听一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双玳：“哎呀，你怎么还真做了！”他识得那是拂卿的另一大丫鬟霏微的声音。

双玳怒道：“你这蹄子还敢回来，说说你做了什么好事，皇上差点恼了娘娘！”

“我的好姐姐，你怎么也像娘娘一样糊涂了，皇上怎么会恼娘娘？太后让娘娘给皇上送汤这没办法，我怕杏霜汤的事儿让皇上介怀，才特意安排了这一出让皇上和娘娘念念旧，这……”霏微有些嫌弃地说，“这春盘面提一嘴也就行了，你还真做了，皇上哪有心情再吃？”

“那也不能让皇上饿着呀！……别岔开话题，假传娘娘旨意、戏弄皇上，你纵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霏微嘻嘻地笑了：“皇上还需要我给他和娘娘营造意境，怎么舍得砍我脑袋？回过味儿来还要赏我呢！”这话说得确实不错。

双玳不说话了，大概会瞪她一眼，而后问秦筝：“秦总管，这面到底送是不送？”

“……”

“秦总管？”

“啊，双玳，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就煮两碗，娘娘一碗是够了，皇上这一天到晚又要操劳国事又要骑马练剑，一碗怎么够吃？”

“锅里还有……”

“还有就好，依本总管看，皇上今儿也被你们气饱了，大约是吃不下去了。正好本总管跟着皇上过来也没用饭，这面我就……”

“总管你大胆！这是给皇上吃的！”

“你们也没吃罢，咱们就去昭华宫的东厨将就将就，别在这儿碍了皇上和娘娘的眼。”

霏微欢喜地说好，双玳还是想着得先让人吃饭才行，却被拉走了。

谈话声和脚步声渐远，常宿收了内力，转而去看附在他耳旁双目静阖的爱妻。她不在意名分，他也本不在意，但那是还在潜邸、她是他堂堂正正的太子妃的时候，他不觉有危机感。可如今，他已经为情势所迫让她处于妾室之位，纵然她依旧说不在意，他却不能不在意了。中宫之位不仅仅涉及荣辱和责任，还关系到他们生前死后是否俱为一体、是否能永生相依。他既为帝，便只能她为后，即便只是个名，他也必须要堂堂正正地给她。

而别的觊觎那个位置、又借机兴风作浪的人——

他慢慢合眼，开口道：

便先来铺路罢。

“卿卿，我想赶在太妃忌日前去一趟清越和颍州。”

来的路上想着的那狮峰龙井的余味，勾起了他一直以来有的想法。

她睁开眼道：“又是微访吗？”

“嗯。”想起去年去豫山后带回来的君慈，常宿笑着抚摸她的背，“那个真的是正事，这次我绝对不带女人回来了。”

殷拂卿无奈地抬起头：“你能不能不要总把我想成一个善妒的悍妇？”

常宿故作遗憾道：“你为什么就不是呢？”醋都不吃，真没意思。

这种事是不能与他争论的，殷拂卿干脆避开：“什么时候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