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二十三下(1 / 2)
宋颂算是彻底摸透了颜睿的脾气。
以前她是小太子时, 小哥哥对她的好, 都在润物无声的日常里, 哪怕要有逾矩的举动,也只是若有似无的撩, 撩完了他自己就先觉得不对劲,多半会默默地回去生闷气, 别扭地一个人反思。
但自从知道她是女的之后,且不说他的肢体举动过于暧昧,往往正儿八经没说几句话,他就开始在口头上占她便宜。
不知道对别人是不是也这样。
可这个问题刚刚冒上脑子, 又马上被她否决了。
不可能的。
毕竟当初他对安宁侯家的小郡主就挺爱理不理的, 南疆的公主据说长得挺漂亮的,他连见都没见就跑了。
宋颂想到这里,很自然地就松了口气。
但本能地释然完毕, 转头又忍不住在心里对自己的意志力破口大骂。
做朋友不好吗?!!
非吃他这盘隔夜菜吗?!!
颜睿眼见她低着头, 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时而眉头紧锁, 时而泰然心安,转念又咬牙切齿,琢磨着小太子是不是又得哄一哄。
不理人的宋颂已经扶着自行车往别墅方向回走。
她骑车下来的时候是下坡, 一路没怎么踩就滚了下来, 现在推车上坡,难免有些吃力。
“我来吧。”
宋颂想了想,也没拒绝, 很干脆地就把车把递了过去。
颜睿就知道她心里其实没生气。
就是不明白她这态度是什么意思。
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宋颂也会回应。
但颜睿自认他从小像养崽崽一样养着小太子,小太子高兴的时候,说话的尾音能拖多长,他都一清二楚。
聊了没几句,他就看出来了,宋颂想故意晾着他。
越往山顶走,绿植被种得越密,厚实的叶片遮蔽了月光,连原本昏暗的路灯都被挡得一片朦胧,疏落的碎光星星点点投在宋颂柔静的侧脸上,像迷幻的走马灯,一幕一幕闪现着他记忆里的模样。
颜睿很没出息地想,喜欢晾着就晾着吧。
他改不了看到她就想逗她的习惯。
只要不再像之前一样冷着他,什么都好。
毕竟重新让她适应自己,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远处的密林里,隐约传来争吵声,山地车的轮胎碾过沙土路,发出细碎声响。
颜睿忽然刹住车,宋颂正想问他为什么停下来。
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进了树影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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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说了,我和张雪荫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
宋林楠压抑的低诉让宋颂蓦地一下撑圆了眼睛。
黑暗中,她不能置信地和颜睿对视了一眼,只觉得眼前幽光一晃,颜睿竖了根手指在唇上,示意她别说话。
宋颂会意,立刻小心地连呼吸都放缓下来——毕竟小孩儿撞破父母吵架,总归是件很尴尬的事。
但此刻她的手被颜睿拉着圈在手心里,少年热烫的手掌包裹着她的五指,又蒸得她的意志开始疯狂动摇。
宋颂悄悄挣了一下,没想到耳边竟然慢条斯理地滚过了一个字——
“乖。”
宋颂:“……”
借着晦暗的光,她瞪了一个“我不乖我超凶”的眼神,颜睿只当没看见。
愤怒的宋颂一拳头砸在棉花上,颜睿无动于衷,只当她是挠痒。
无计可施的小太子也不敢闹太大的动静,只好气呼呼地继续躲在黑影里。
“你到底要我解释多少遍!我没有出轨!我根本就不爱她!”
“不爱她,那你能为她做这么多事?”聂梨的声音里都是凄楚,“林楠,你能不能别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停不停地纠缠在对错上?”
“我什么时候纠缠对错了?我在跟你说事实,你为什么非不听我解释?!”
“好,你想说事实,那我们就说事实,”聂梨说到这里,忽然深吸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连声音都在发抖,“你真的要我一件一件跟你说事实吗?”
她并不想再去回忆三年前这两个人见面后,余情未了下,她的前夫对那个女人的桩桩件件施恩,这对她而言,等于重临一场不能苏醒的噩梦。
宋林楠哑然半响,终于张了张唇:“我对她有愧,我跟你说过的,前因后果,我全部跟你说过!”
“但一个有妇之夫,他有妻女,对一个离异的女人能做到什么程度,他自己心里真的没数吗?怎么样叫补偿,怎么样叫越界!宋林楠,你对她做的所有事情,真的能够当着我的面,说一句为心无愧吗?!”
“是!我是问心有愧,我只要一想到她高三那年因为被我约到学校后操场我却临时有事失约,结果害她被隔壁学校的男生欺负,她高三休学之后,甚至还嫁给了当年侵犯她的那个人!她人生里的不幸,都是因我而起!我只要一看到她就问心有愧!我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为了补偿她!你就算是要我解释一百次,我也会告诉你我没有出轨!我跟你结婚以后,从来都没有朝三暮四!”
宋颂瞠目结舌地听着这场意料之外的争吵。
她从不知道宋林楠和聂梨,以及张雪荫之间有这样纠葛的过往。
在原身的记忆里,宋林楠的性格,就是个标准的好人。
有着极其忠愚的善良。
他不嫉恶如仇,对人也没有任何攻击性。
倘若他看见你有难处,甚至会不求回报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你。
因为在他眼里,你是弱者。
弱者理应得到帮扶。
聂梨也不知是被他反问得哑然不知如何作答,还是已经对这样没有结果的争吵彻底麻木,她像是出神似的,静静地看着宋林楠因激动的解释而涨红的脸。
沉默像一柄蜿蜒的寒刃,割得站在月光下的两人连面对面的呼吸都觉得疼痛不堪。
“物是人非”四个字,像带刺的藤条,抽得一段感情里的两个人都遍体鳞伤。
岁月在女人的脸上留下了时光的痕迹,她早已不如他初见时那样美丽年轻、吹弹可破的白皙皮肤下是满满的胶原蛋白,可他却见过她所有美好的样子。
求婚的时候,她捂着嘴感动到落泪的样子。
婚礼上掀开她的白纱时,她含着泪光对他笑的样子。
怀孕时,她拉着他的手贴在小腹上,问他喜欢男孩女孩的样子。
停留在他印象中的,全是她最好的样子。
他只要喊出她的名字,就觉得万般柔情都涌上心头。
可他还没来及叫她,就听见她像是彻底放弃了似地松了口气。
“其实我现在对你们两个到底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
宋林楠瞬间就觉得自己像是个溺水的人,脚下缠着水草,却拼命挣扎想要上岸。
“我晚上是来接宋颂的,”聂梨顿了顿,眼神空洞,“离婚的时候,说好的,我们好聚好散。”
她站在岸边,明明拉一把,只要拉一把他就能得救。
可曾经的爱人转身就走,没有半点迟疑。
聂梨没走两步,身体却被人从后重重地拥进怀里。
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在瞬间将她笼罩,湿热的气息喷涂在她的颈项,有温潮的液体在她颈侧滑落。
“我不要好聚好散。”
“我只要你,不要好聚好散。”
“我说家里养得起你,可你说你想工作,好,我答应你让你工作。”
“你说我性格优柔寡断,你一天都没办法忍受下去,好,我答应你离婚。”
“你说你看见我就烦,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我,好,那我离你离得远远的。”
聂梨用力拨了拨圈在她腰上的那只手,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叫了声“宋林楠”,却发现身后的男人仍自顾自地跟她说话。
“阿梨,你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你去孤儿院教小孩子弹琴的时候,我正好在做义工,我们在一起以后,你说你因为我性格好、有情有义才喜欢我的,为什么到头来,你却因为我的性格抛弃我?”
“婚后这么多年,我从不主动和你吵架,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就算你要离婚,我除了答应以外,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挽留你。”
宋林楠的声音越压越低,越压越哑。
“人的性格像一枚硬币,你喜欢它的亮面,就必须接受它的暗面。”
最后他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手,几乎咬牙切齿似的一字一顿:“我不要好、聚、好、散。”
女人长长的叹息声里,是满满的无奈:“那你要我什么,要我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你知不知道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有自己的价值要去实现。”
“价值”两个字,像是一瞬间戳中了宋林楠的痛点。
他彻底放开她,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她的背影。
聂梨往前走了两步,听身后没什么动静,最后还是妥协地转过了身,却见男人通红着一双眼睛,形容狼狈。
“价值价值!你眼里只有你的价值!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宋颂?!你那么忙,你根本就照顾不好她!”
“离婚的时候你跟我说你要她的抚养权,我哪怕知道你没有精力照顾她,我也一句话没说就答应了!不敢靠近你,我只能让我宋隐他们去照顾她!”
“要不是宋隐跟我说宋颂在学校里被老师冷待,你这个做母亲的,又到底为她做过什么?她复学这几个月来,你为她做过几顿饭,送她上过几次学?”
聂梨被反问得哑口无言,慌乱得撇开眼睛,试图掩饰心虚。
宋林楠深深吸了吸鼻腔里的水汽,忽然捂住脸,有水泽从指缝里渗出,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声音没有变形哽咽:“阿梨,一段关系的破裂,真的是因为我一个人的原因吗?”
聂梨张了张唇,却发现她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多一点点的时间陪我和孩子。”
“我不想每天下班回来,都只能和孩子两个人面对面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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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林楠说的所有事情,原身都有印象。
只是她不知道原来每一次在那个三口之家的套间里隔桌相对吃饭,宋林楠的心里都是那样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