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禹朝灭亡次年,九霄大陆四分五裂,各地诸侯拔剑而起,纷纷自立为王,欲争天子之位,中原地区进入乱世之初……
日出携云霞而现,霞光如绮,映照整个愿归山。
山坳里,一个黑发垂髫的小儿倚在一颗红松树下紧闭着双眼,眉头时皱时舒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小儿约莫七八岁,正值天真烂漫的年纪,他却身形狼狈,不仅头发凌乱不堪,脸上也涂满了污泥。
衣袍虽华美,却尽是撕裂的痕迹。
这时,山坳口传来了马蹄声,小儿猛地被惊醒,打了个激灵,急忙隐到了树梢间,同时从身后摸出一把短剑紧握在手中,目不转睛盯着入口。
马蹄声由远及近,卷起漫天灰尘,隐约只得见一抹身影,距离逐渐拉近,一名男子驰骋而来。
清风徐徐,飞鸟频频。
男子在红松树下骑着马儿来回渡步,频频环顾四周,直到朝霞尽退。
而丛中的小儿已纹丝不动地蹲了良久,双腿间开始有酸胀感,且逐渐加剧。
他一时间难忍,轻轻挪动了一寸,本是几近小心,不曾想那极细微的响动竟惊扰了男子。
男子本是将走未走之际,听得声响,倏得飞身下马,抽出长剑。
他朝小儿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挥,树梢应声破开。
小儿避无可避,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大事不妙,一个趔趄向后倒去,手中短剑也落到了一旁的污泥之中。
小儿惊恐地望着来人,来人也望着他。
眼前的男子体型高大颀长,握剑的手苍劲有力。
他打量了小儿许久,忽而利索地将剑收回鞘中,继而拱手抱拳,道:“世子殿下!属下来迟,让您受惊了!”
小儿听言,惊恐之余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放下心中警惕,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回答:“启禀殿下,属下顾泓,乃王上的近卫,受王命护送殿下前往南钺。”
“我自小在王宫长大,怎么从未见过你?”
“属下乃腌臜之辈,平日里只得待在暗处,世子自是不曾见过。”说完并出示了符牌以证其身份。
他瞥了一眼顾泓手中的符牌,口气淡淡:“父王倒是思虑周全,是唯恐我跑了,还是唯恐我死了?”
顾泓忙解释道:“殿下,王上实在是十分担忧,自从听说世子失踪,王上彻夜难眠,以至于心气大伤,已缠绵于卧榻之上,奈何……”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打断了顾泓的话,转向一方,道:“下了这愿归山,再西行五十里,便是南钺都城临胤,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入宫觐见南钺王,以免迟则生变。”
言罢便命顾泓扶他上马,二人不再多言,快马加鞭朝临胤赶去。
“走水了!走水了!宫内走水了!”喊声方才响起,临胤城内便如同热油里混了水,瞬间炸开了锅。
城内的泗纺街毗邻王宫,此刻街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无论是楼阁台榭还是街前巷尾,人们纷纷伸直了脖子朝王城方向望去,明知是什么都看不到,却又都牟足了劲,铁了心要做千里眼。
那方浓烟滚滚,这方议论滔天。
城边的小茶馆里,三五成群围坐一圈,就着氤氲的茶香,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听前去救火的小吏说,走水的乃是前朝王后现今所居的长广宫。”
“前朝王后?前朝既已灭亡,何以前朝王后却在我南钺?”
“你有所不知,据闻前朝之所以灭亡,此女也有所助力,故此王上便留了她一条性命。”
“话虽如此,可也算是红颜祸水了,如何能安置在后宫?”
“文武百官也如此说,奈何王上一意孤行,三公九卿轮番进谏也无济于事……想是顾忌她的兄长罢!而今这场大火也算是顺应天意了。”
顾泓与世子二人刚到城外便听闻昨日宫内遭了大火,顺耳听了几句市井之言,未曾多耽搁,直接进了城。
这边典客前来迎接,设宴款待了他们并赐舍安顿,待到入宫觐见已是次日。
是日,南钺王陈渊头戴通天冠,着玄衣纁裳于麒麟殿召见元夏国世子唐璟。
唐璟登上大殿,并献上符节。
昨日的大火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殿上百官无甚异常,王上也神态自若,只是面上有些疲乏之色。
陈渊传令赐座,寒暄了几句,便开始一一询问。
“听监门小吏来报,世子入城之时,只带了侍卫一名,你如今年岁尚小,一路舟车劳顿,又无人在旁伺候,想是有何难言之处?”
“回禀南钺王,元夏既派璟来南钺为质,是为两国重修旧好,故此,璟无半点享乐之心,为明其志,行至半路璟便遣散了若干侍从婢女,只带护卫一名保我周全,如此足矣!”
此言一出殿上一片哗然,就连陈渊也不禁讶异,区区一名八岁小儿竟能说出这番话来,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小小年纪就如此持重,教人对他刮目相看。
这时,一名孔武有力的武将走出了队列,礼过陈渊之后,他粗声粗气地对唐璟说:“世子殿下,杞旋乃粗莽之人,有一事不明,顾来请教,言语中若有得罪之处,万望见谅。”
唐璟请言。
杞旋也不与他客气,径自便说了起来:“元夏与我南钺从数九寒天起至此暑气蒸笼之日便战事不断,致使南钺将士死伤无数,家破人亡者数不胜数,如此也算是血海深仇,你父君大概是个心胸豁达之人,只是行事让人匪夷所思,难不成派个黄口小儿前来便想化干戈为玉帛?”
唐璟似是早有准备,如流对答:“两国交战,必有伤亡,将军常年征战,如此道理不会不懂,将军又何必用此言来苛责唐璟呢?而我父王为人一向宽以待人,深受元夏子民瞻仰爱戴,自是不必多说。至于干戈、玉帛……璟且问将军,家中可有兄弟姊妹?”
“兄弟三人,并无姊妹。”
“若是兄弟相争,你在中间当为如何?”
“自是劝说。”
“若是劝说无用,他二人非打不可呢?”
说到这儿,杞旋有些不耐:“那便只得袖手旁观了,可这与我二国有何关系?”
“南钺和归澜两国对于元夏而言即是兄弟之国,兄弟相争元夏如何插手?元夏介于两国之间,常因鱼池之灾而出兵自保,故此与南钺起了干戈,难道在将军眼里,元夏就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成?”
杞旋闻言大怒:“元夏世子小小年纪,竟是满口胡言乱语,分明是你元夏背信弃义在先,假意允诺我大军通过梧城,实则在我军进入梧城之后使了一记瓮中捉鳖,让我南钺损失惨重,怎地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成了我们鱼肉你们了?!”
此话一出,唐璟瞬间惊恐万状,似是被杞旋吓到,转而对着陈渊大放悲声。
“南钺王明鉴,唐璟只是个年仅八岁的小儿,本不懂这些战场厮杀之事,既是杞将军问了,唐璟也只能是知无不言。唐璟如今虽是来南钺为质,可到底还是个世子,随随便便一个莽夫也能用言语刻薄于我,那唐璟今后在南钺的处境岂不是举步维艰?”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片刻,紧接着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俯首作揖,字字雪亮:
“父王命唐璟前来是为两国冰释前嫌,若南钺并无此意,不如趁早把话挑明儿了,今后唐璟是生是死,也好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