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上天入地无人挡,弑神杀佛刍狗帮。---
铁牛如今想起这两句话,还能从脑海中浮现起当初加入组织那血淋淋的一幕。
记忆中是映红了黑夜的火海,十三岁的小铁牛趁乱摸进了大宅中的一间屋子,不消片刻就被人一脚踹了出来,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放的火!来人啊!给我把这个纵火的小畜生给扔到火里烧死!”
铁牛第一次决定杀人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别的孩子还在活尿泥的年纪里,他就已经有了杀人的念头。
铁牛命不好,同狗子差不多,爹娘死的早。
只不过不是铁牛的爹娘不是病死的、也不是自杀,他们是被收粮纳税的官差活活给逼死的。
铁牛的家乡地方小,山高皇帝远,每年都有军部的人下来扩充军备。铁牛的家乡雨水虽足,但再好的收成也禁不住连年的战火,遇见个把被逼死的在那时根本不足为奇。
铁牛记得当时他们家只差缴了十斤粮,只是一斤粮就是一军鞭,他爹被抽到第三鞭的时候,血淋淋的脊背上就已经皮开肉绽、露出了骨头。
他爹就那么被活活地抽死了。他娘就不说了,都是大同小异。
之前铁牛不是说他绝对不怕狗子克他吗?
因为他也是,天生克人的命。
爹娘没了以后,铁牛就只能投靠亲戚,亲戚就住在隔壁村,可多一张嘴就多一口人的饭。铁牛的亲戚家也不富裕,日子久了,铁牛难免就会惹人嫌弃,何况铁牛因为丧父丧母的原因,小小年纪还总苦着个脸,夜里还动不动就撒癔症哭闹,叔叔婶婶实在活的辛苦,婶婶私下里就老叫他“丧门星”。
丧门星,走到哪里丧哪里。
后来铁牛觉得也是,因为他走到哪里好像都能给人带来不幸。
第二年,亲戚的村里就开始闹饥荒,整个村子的人都活不下去了,所有还能动弹的老少就只能走出去要饭。
铁牛是在半路上跟叔父家走散了的,小小的一个孩子,寒冬腊月的,鞋都走丢了,眼看着随时都可能被冻死街头。
好在一个路过的乞丐看他可怜,扔给他一件臭烘烘的棉袄,还有半个发了霉的馒头。
那段经历就算到了今天铁牛都忘不了,即使当时他只有六七岁,很多事如今都记不起来了,可那种饥寒交迫的滋味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骨子里。以至于后来当他有机会成为一个杀手时,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因为他再也不想重复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了,他的组织就是他的依靠。
可在遇见组织之前,他还是只能做一个小乞丐。
铁牛记得在那段日子里,他一直生活在城外的破庙里,同很多乞丐们一起,跟着身上挂满布袋的长者们学学拳脚功夫、再学学乞讨的技巧。
然后有一天,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当他在墙根下坐着乘凉时,忽然就瞧见了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差爷,眉骨上有一道深深的疤。
那个差爷就是逼死他爹娘的人。
铁牛从那时起就暗自起誓,无论如何,一定要杀了他。
结果那一等就等了五六年。
因为想杀人实在太难了,铁牛年纪小,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当差的,只凭他一个毛头小子,他有什么本事能杀得了人。
铁牛已经忘了他费了多少工夫才混进了那个差爷的大宅,偷过、摸过,为了给自己收拾干净点,好卖身进去当家奴。
结果还真就被他给混进去了。
差爷回来住的当天晚上,他就趁机放了把火,点着了柴房,然后拿了把从厨房顺的剔骨刀,就奔着主屋里去了。
只可惜他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biqugexx.net
差爷一脚窝在他胸口上,踹的他直咳血。
有数几个家丁七手八脚地就要把他往烧着的柴房里扔,那时铁牛以为自己死定了。
没成想浑浑噩噩之中,就听一阵凄厉的喊叫。
再睁开眼睛时,眼前竟然凭空出现了几个黑衣人,一个站在几步远的台阶上,手里还拎着差爷的头颅;另一个踩在院中的尸体上,舔着刀刃上的血;还有一个蹲在房顶上,正歪着脑袋、如兽般那样盯着他瞧。
他们的头发都高高的束在脑后,头上戴着面具,马尾随着夜风散乱飞扬。
“小子,我们盯你几天了,要不要跟我们走?”
铁牛动心了,反正如今也是无路可去,又觉得这几人特别有本事,便吃了其中那名女刺客喂给他的药丸,靠在人家怀里昏了过去。
他绝对不是因为那女刺客露着大白腿的裙摆开气儿特别高才同意跟她走的。
那女刺客就是铁牛的师父,收他入帮、送他进学堂。
其实铁牛和这位师父并不算熟,也从来没见过她的真实相貌。
师父给他安排在一处管吃管住的地方就消失了,那就是刍狗帮的“讲武堂”。
讲武堂里有很多和他一样的孩子的地方,年纪有大有小、参差不齐,最小的只有五岁。
在进入讲武堂的第一天,他们就被安排着带上了遮住半张脸的面具,人人皆是如此,一起跟着那些同样带着面具的师父们习武做功课。
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忘记了自己是从哪里来,也忘记了自己要到哪里去。
他们什么都学,从琴棋书画、到诗词歌赋,从刀枪剑戟、到斧钺钩叉。
讲武堂的师父们什么都懂、也什么来历都有,无论是三山五岳、还是名门正派,学生们总能从中找到江湖中出现过的武学流派。
组织仿佛就是整个江湖的缩影。
只是那一张张面具后藏着的到底是谁,从来没有人知道。
也有从不遮着面的长老们时常过来视察,不忌讳被人知道他们的相貌,只因为那没有一个是真的。
师父也是一样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曾来看过他有数几次。每次出现时,还都是在没有任何提前告知的情况下,有在铁牛吃饭的时候,有在铁牛洗澡的时候,甚至是在铁牛蹲茅房的时候,师父总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而且大多还都是半夜。
铁牛曾经被师父的脱线弄得头昏脑涨。
直到后来据说是师父的那个相好的吃醋了,非怀疑师父是不是有恋童癖,情况才慢慢地有所好转。
这些都是师父跟他唠家常时告诉他的。师父是个典型的嘴碎,做事颠三倒四不说,一张嘴还总停不下来。
在铁牛的印象里,他一直觉得如果不去计较师父的身份的话,师父其实一点都不像个刺客,因为师父真的一点都不酷。
尤其是在师父说到她那个相好的时候,铁牛的耳朵都能磨出茧了,师父忒兴奋,总是三句话离不了那个局外人。
是的,是个局外人,是个不知道师父姓甚名谁、干着什么勾当的局外人。
铁牛那时在讲武堂耳濡目染,已经被调教的不错,周身都沾染着那股“死士精神”,就说他师父,说你一点都不像个刺客。
他记得师父当时被他说得愣了一下。
师父的脸被面具遮着,铁牛也看不到师父的神情,只在良久以后,才听见师父放淡了语气,难得深沉又严肃地道了一句,其实我也觉得自从遇见他以后,我就不再像个刺客了......
翌日,铁牛向往常一样,在做早课前熟背着那十余条帮会大戒:
…
违背帮规者,杀。
结交敌对者,杀。
叛逃帮会者,杀。
…
后来师父断断续续又来看过他几次,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还像往常一样聒噪。
然后师父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