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接连好几天，铁牛总是在狗子出门挑水的时候偷偷跟在身后，瞧着那人一路受人冷落、忍气吞声，却一直不曾出声。

铁牛想过要为狗子出头，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根本没什么意义。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执行任务罢了，等到结束时，他自会离开这里，狗子不过就是他职业生涯中的一件工具，到时大家山水不相逢，又何必为一件工具多惹是非、徒增牵连。

更何况在狗子的悉心经营下，时至今日，整个落霞村根本无人知晓他同狗子的关系，他可以随便走在阳光下，还没人认得出他，那些冷落和戏弄没一样能落到他头上，他又干嘛非要去引火烧身呢？

这事怎么想都是不值当的。

只是每当想到狗子如今的境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心里又难免有些愧疚和难过。

铁牛出门打听过，趁着狗子下地里干活儿的时候，他便找那些常聚在一起聊天的村民们套近乎，谁要问他是哪家的，他便随便指个方向说个囫囵话，好歹搪塞过去。

其实落霞村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坏，每个人对铁牛都很和善，提起狗子时，也不是真都那么厌弃他。

“原本也是个挺好的孩子，吃苦耐劳，人还老实，要不那县里挑谁家给送菜不好，干嘛就非选他呢。”

“只可惜呀，去县里多了，学坏了，沾了那么个毛病。”

铁牛垂目，就说：“那说不定以后那男的走了，狗子还能讨个新媳妇呢？”

一干人等皆是摇头摆手，“就不说他那个天煞孤星的命，有了这么个事，谁家还能把姑娘嫁给他啊！”

“又不是啥有钱人家。”

“多闹心呢。”

“他这辈子算完了。”

铁牛心里一梗，到了夜里还睡不着觉，便孤身一人爬上房顶，对着一轮明月唉声叹气。

中秋那天，各家团圆。

狗子买来了月饼，同铁牛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月。

狗子很开心，他告诉铁牛，这还是自从他爹娘过世以后，第一次同家人一起过十五。

铁牛听着感同身受，想他自小漂泊江湖，也是从没体会过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觉，如今看着眼前的狗子，虽然心知不是那么回事，但也在那一时间把狗子看做了自己的家人，汲取着狗子身上那一丝丝的温暖。

铁牛问狗子，“听村里人说，你是天煞孤星？”

狗子一愣，“我不是早告诉过你嘛？”

铁牛一瞪眼睛，“我怎么不记得你告诉过我？！”

之前听说这件事时还挺生气的，感觉好像被狗子下了个套儿，难怪他进了狗子家的门就诸事不顺，感情身边还戳着这么一个克人的家伙。

狗子憋憋嘟嘟也说不出个四五到六，“……你，你不愿意啦？”

铁牛端着酒盅不说话。

狗子有些落寞，“其实不愿意也对，我也不想害了你...…”

铁牛一听“害”这个字，心里顿时一虚，连连摆手，“我可没那么说啊、我可没有。我只是挺好奇的，你当初跟我好的时候，就真没介意过我是个男的吗？还是你天生就好这口？”

狗子瞥了铁牛一样，沉默半晌才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我就是想有个家，能有个人，踏踏实实跟我过一辈子。”

“跟你一起种地，当个平民老百姓啊？”

“不好吗？”

“那有什么劲啊？！你是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铁牛坐到狗子身边，哥俩好似得揽着狗子的肩膀侃侃而谈。

那天晚上，两个人聊了很多。

铁牛借着酒劲，把当年见识过的那些江湖见闻一件一件地跟狗子往外掏，从门派之争说到高手对决，给狗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你之前是做小倌的，还有见识过这么多事？”

铁牛眉眼一翘，“那当然，青楼那个地方肯定龙蛇混杂啊，什么人物都见的到的。对了，你一定没去过青楼吧？去那里玩的达官贵人可多了，我给你讲啊，当年十二楼楼主月自明被三千界七大鬼刹围堵，就是在一家妓院里决一死战的，当时多少道上的英雄豪杰都去围观，那场面…...哼，你没见过根本想象不到。”

狗子听不懂那些所谓的英雄事迹，但是他却看得出，媳妇对那样的生活似乎特别的向往。

“你也想像那些高手一样吗？”

“那当然！人生在世，不闯出一番事业，还算什么大丈夫！”

铁牛不屑地对狗子说道：“你看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名扬天下……”

狗子望着铁牛的背影，闷闷地喝着杯中酒，神情难免有些恍惚。

不过就在这时，肩膀却被人重重一拍。

“还有你。”

铁牛的小脸晃到眼前，弄得狗子一愣，“我？”

“对呀，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铁牛喝多了，就在一边信口开河，“到时候我就带你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也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大富大贵，再也不用种什么破地了！”

狗子就那么看着铁牛，轻轻地笑。

第二天，铁牛一觉醒来，头痛欲裂，唯一还能记得的就是自己醉倒前的豪言壮语。

真的有点现眼。

什么叫“一顿大酒悔三年”，他如今算是领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