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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小野记得阿纪曾经跟她透露过,陈默也是年纪轻轻就背井离乡出来打拼的,端过盘子洗过头发,送过快递和外卖。山河算是他的半个家,所以他才对找驻唱的乐队这件事如此上心。
阿纪曾说:“小默性格不算坚强,我有好几回都撞到他因为想家想妈妈躲在换衣间哭。但我从来没嘲笑过他,因为我也曾经像他一样偷偷哭过无数次。”
于小野一下子就懂了,她也是那种,会在长夜难眠间想念母亲想到锥心刺骨、泣不成声的人。所以她这次,还特意找到陈默母亲的联系方式,让她录一段小视频或者录音传过来。
当阿姨紧张忐忑的面庞出现在屏幕上,一边问“在录了吗”一边对着镜头喊“小默啊妈妈祝你生日快乐”时,陈默忽然蹲下一米八五的个子旁若无人地大放悲声。
于小野鼻子一酸,很想走到他旁边安慰他,但转念又想,她好像比他更惨,脚跟一挪,又退了回去。
退回原位时正好右手臂碰到顾北南的左手臂,她抬头望了他下巴一眼,怕自己眼里悲伤的情绪没整理好,又迅速低下了头。而在她低下头后,顾北南刚好低下头瞥了她有些小碎毛翘起来的头顶一眼,也很快收回了视线。
阿纪就着蛋糕蜡烛吹灭的一瞬间开了酒瓶,给每个人都满了一大杯,率先举杯共饮。
于小野忙着吃蛋糕,一手舍不得放下勺子,一手举起杯子碰了上去。
“叮”,是她的杯口与顾北南的杯口相碰出来的清脆叮当响。
于小野的心里也叮当一响,像小木棒敲在三角铁上。
阿纪刚放下杯子领到自己的蛋糕就开始捣乱,用手指沾了奶油往陈默脸上涂,还笑他:“为什么你的脸比奶油还白?”
于小野坐在旁边美滋滋地享用蛋糕,看他们搅在一起打闹,转头再看角落里,顾北南和赵敬言面对面坐着,表情严肃,不知道在说什么。顾北南抽烟时手指会搭在鼻尖下缘,喝酒时仰起的脖子喉结会很明显,于小野觉得特别好看,连蛋糕都忘了吃。他们那个位置,头顶的灯泡坏了一枚,残光照下来,大部分都给了赵敬言,顾北南坐在黑暗里,下颌与脖颈间形成一道笔直的分界,瘦削严冽。
听说顾北南的酒量一般,四十几度的威士忌一杯下肚,他眼里的目光果然愈渐迷离。他把空酒杯放了下来,抬手撑住额头轻微地摇了摇。侧身对赵敬言说了句什么后,站起身来往后屋走去。
于小野赶忙把蛋糕盘放到桌子上,快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她看到他进厕所的背影,于是乖乖站在走廊边等。阿纪最近给走廊换了新灯,让逼仄狭窄的甬道里充满诡异暧昧的玫红色,连对面墙上《蓝色大门》的海报都被映成了浅粉色。
于小野开始在心里哼起了和弦,她想,等唱到第五或是第六个音程,他应该就正好能走出来,与她迎面对视,来一次精心策划的不期而遇。
果然,第六个音程哼到第二个音,他打开门走了出来,抬眼刚好看到她,先前迈的腿顿住。他应该是在水池边用水冲了脸以求清醒,额前短短的刘海都湿了。
于小野以为这个人还会像往常一样冷漠地走开,可顾北南深深凝视她半晌后,竟主动走到她身侧靠立在墙边。她这才知道,他是真的醉得不轻。
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像钢琴中音区到低音区过渡的那个键,吐字发音很清很亮,但音调又偏沉,他忽然盯着地砖问于小野:“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个问题可真把她难倒了,因为她从来没去思考过到底为什么喜欢他。甚至,她只知道他叫顾北南,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知道他不喜欢说话,其他的什么都不了解。他带给她的,更多的只是一种暗涌。她决定踩进这湍流时也没想很多,反正是她人生第一次喜欢人,何必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呢?
于是她回答:“我不知道,但我不知道不代表我不是真的喜欢你。我还是要追你的。”
他右肩抵在墙上侧过身子看她,轻描淡写地问:“你说你们的观众超过我们,我就做你男朋友,你觉得可能吗?你们的观众不可能超过我们,我也不可能做你的男朋友。”
“切,真狠心!”于小野超前上方吹了口气,吹动额前的刘海,再拿手拨了拨,无所谓地说,“会的,会有一天,我们的观众比你们的多。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
“真自信,”顾北南居然弯了弯嘴角笑了,“在一起很简单的,但不代表我就喜欢你。”
于小野左肩抵着墙也侧过身和他面对面:“那我就换个说法,总有一天,顾北南会喜欢上于小野的!”
她说这话时,从耳际发烫到脚跟,心脏的超速鼓点在胸腔中无限循环。顾北南的鼻梁离她的额头只几寸的距离,她甚至能闻到他带着甜苦酒香的鼻息。
顾北南低垂眉眼打量她的细细弯弯的眉毛,奕奕的眼睛,一点点将它们移到记忆中的那张脸上,毫无偏差地完美契合。
他喉咙一哽,压低声音喊:“潇潇……”
于小野听成了“小小”,激动得不知作何言语,睁大眼睛惊喜地看着他。在他炯炯的目光下,她颤抖着双唇应答:“嗯?”
她嘴唇上缘还沾着一道白色奶油,随她嘴唇的开合动来动去。顾北南凝视片刻,情不自禁抬起身侧的手,用大拇指把奶油抹掉,然后又微笑着念了声“潇潇”。
暗涌变成花火啦——在于小野空荡荡的心城里,追风而上,“噌”地一下亮满了天幕。虽然不知道这暗涌到不到得了他心里,这花火能不能亮到让他也看见。
但他叫她“小小”啊。